原来,这位叫谷生的护卫正是同斗谷於菟的母亲郧姜一起从郧国回楚国来的贴身婢女妤婕的丈夫。几年前,谷生受景元之子景尚的指派,前来行刺斗伯比时,与未婚妻妤婕不期而遇。谷生被斗伯比拿住后,斗伯比不仅没有杀他,还以银相赠,让他们夫妻团聚,一同离开斗府。二人感激不尽,连夜离开丹阳,前往荆山脚下的卞家庄隐姓埋名,生儿育女,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农家生活。后来谷生从军,凭借一身武艺,被留在宫中当了一名侍卫。这次楚武王熊通又派他和斗谷於菟等一起护送楚巴使者赴邓,不想半路上遇到劫匪。他在同劫匪激战时身负重伤,昏了过去。一场大雨将他淋醒,见周围全是尸体。谷生爬到巴使韩服跟前摇了摇,毫无反应,又爬到楚使道朔跟前一边摇晃一边唤道:“朔大人,您醒醒……”
许久,道朔才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艰难地道:“此乃鄾地,不可久留,回去后,速向大王……禀报……”说完就咽气了。
谷生好不容易爬到附近一户农夫家中。农夫见状,忙替他包扎伤口。谷生在这里休养了两天,刚好一支前往楚都的商队打这里过,谷生便随商人的车队返回楚国,不想在这里遇到斗谷於菟。二人将各自几天来的经过述说了一遍。想到死去的使者和护卫,二人自有说不出的感伤。
回到丹阳,斗谷於菟和谷生向熊通禀报了入邓遭劫的事。听说鄾人杀死楚巴使者,并抢走财礼,熊通大怒,当即派大夫蒍章前往邓国责问邓侯。
此时,邓国国君邓子粹已薨,其子邓明渊即位,是为邓祈侯。蒍章来到邓国,义正词严地道:“巴欲与贵国通好,我王派特使道朔前来为贵国和巴国穿针引线。两国使臣进入邓地时,遭到鄾人袭击。鄾人还杀人越货,这件事是在进入贵国的境内后发生的,贵国不可坐视不理吧?”
邓祁侯道:“这是鄾人的事,与我们邓国有什么关系?”
蒍章见邓祁侯神情傲慢,于是道:“既然你说这件事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好,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了!”
这年夏天,楚武王熊通以斗廉为军率,率领楚军和巴军两万余人开赴邓国,斗谷於菟一同前往,楚巴联军很快包围了鄾人驻地。
鄾地,地处邓国南部。商武丁时曾封季父于河北曼,鄾人为季父后裔,以封地为姓,因此姓曼。当时,鄾为邓的属地,关系密切。鄾人见楚巴联军前来攻打寨子,忙用飞鸽传书向邓祁侯求救。邓祁侯闻言,立即任命自己的三个外甥骓甥、聃甥、养甥为将,率领邓军前往鄾地救援。
骓甥、聃甥、养甥三人率军来到鄾地,主将骓甥道:“论战斗力,楚军强于巴军,我们当攻击战斗力弱的巴军,将之击溃;而楚军领兵的将领斗廉不过一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他肯定不敢来救援。等我们击败巴军后,再形成合围之势,一起对付楚军,必能取胜!”
聃甥道:“将军所言极是!”于是率军向巴军发起攻击。
邓军一连攻了三次,也没能攻进去。这时,斗廉率领楚军在巴军之中列为横阵,当骓甥率军再次发起攻击时,却发现面前的巴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楚国的军队。
骓甥高声喝道:“楚将听着,我们邓国与你们系姻亲之国,你们不念亲情,派兵伐我,晓事的从哪里来就从哪里滚回去,否则定杀你一个片甲不留!”
斗廉道:“巴君欲与你国交好,我王派人前来为尔等穿针引线,这是我王看得起你们。尔等不仅不领情,反而唆使鄾人杀我使臣,抢我财礼,如此不仁不义之事亏你们也做得出。做了错事,还不认帐,与癞皮狗何异?晓事的快快交出凶手,赔礼道歉,本将禀报我王,说不定可放尔等一马。否则,让尔等身首异地,后悔就来不及了!”
骓甥道:“无名鼠辈有何能奈,敢在本将军面前信口雌黄?看刀!”说罢举刀上前,来战斗廉。
斗谷於菟喝道:“骓甥,你死到临头,还敢颠狂,看本将前来收拾你!”说罢冲上前去,将骓甥劫住。二人刀来枪去,斗了七、八个回合。聃甥见骓甥斗不过斗谷於菟,前来助战。斗谷於菟独战二将,毫无惧色,一杆镏金枪指东道西、上挑下荡神出鬼没,反让二甥有些招架不住。这时,斗廉将手中的杏黄旗一挥,二人早有预谋。只见斗谷於菟虚晃一枪,率领楚军向一侧退去,骓甥在后面长追不舍。副将聃甥道:“将军当仔细,楚军退军有序,不像溃败的样子,小心有诈!”
骓甥笑道:“斗廉乃黄毛小儿,能有多大能耐?即使使诈本将军也不怕他!”说罢,继续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炮响,巴军从后面杀了上来。原来,这正是斗廉和斗谷於菟施用的“铁壁合围计”。与邓军交战时,楚军佯装溃败,邓军追击楚军时,巴军就处在了他们的背后。斗廉见邓军已进入两军的“铁壁”之中,立即回马杀过来,楚、巴两军进行夹击,邓军抵挡不住,向北败去。黄昏时分,鄾人见邓军溃败,也四下逃散。楚巴两国的军队直抵邓城。邓祁侯见楚巴两国军队势大,不得不派使者出城请罪求和。
楚巴联军捣毁了鄾人的老巢,打得邓军丢盔弃甲。见邓祈侯出城求和,斗廉这才退兵回国。行到一座依山傍水的湖边,见天色已晚,斗廉便将军队就地扎营。
此刻,斗谷於菟正带着一队士兵在树林里拾柴禾,忽然湖边传来一阵哀婉的歌声: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
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
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
不我过,其啸也歌……”
斗谷於菟循着歌声走出树林。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绿裙子的姑娘坐在湖边,对着湖水唱歌,斗谷於菟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姑娘回过头来,望了斗谷於菟一眼,猛地站起来,用铜剑对准了他的咽喉。
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师妹宁月姑吗?都是因为自己的愚钝,几次失信于她,使得她负气离去……每当想起这些,斗谷於菟便不觉悔恨交加,伤心欲绝。无边的愁绪虽然被多日来紧张的战事有所冲淡,但他对宁月姑的思念从未停止过。
而对宁月姑来说,这些天何尝不是这样。自从那天斗谷於菟打开匣子让她当众出丑她一气之下负气离去后,她同样又气又恨又伤心,一口气跑到沧水(汉江)边,欲拔剑自剔。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面前,拍手笑道:“好啊好阿,为情所累,活的真累,不如死了干净,动手啊,快动手啊,怎么还不动手?”
宁月姑回头一看,却是父亲宁封子,不由嗔怪地道:“爹,人家难过死了,你还说风凉话!”
宁封子道:“爹说的不对吗?怎么,改变主意了?你吃里扒外,与那小子合谋妄图卷走爹积攒多年准备留着养老的财宝,这笔帐还没和你算呢,把剑借爹用用!”
宁月姑道:“你要干什么?”
宁封子道:“割下你的‘顺风’好下酒呀!”
宁月姑道:“爹,别逗了,说正经的吧,女儿该怎么办?”
宁封子道:“让爹替你拿主意?行,现在就去把斗谷於菟杀了。”宁月姑不满地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