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还请宽心,他若出城必取其命!”
沉闷气氛下,侧旁一个衣袍干练站着的横眉大汉,突然开口。
身为郝家义子之一,他郝老四得到消息便在第一时间从山里带了兄弟赶回。
郝三虽非至亲手足,但也是他名义上的兄长。
可是现在,竟然被那赵元胁迫义父断去了左手臂,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此刻的厅堂里,还端坐着鲁海漕和祁老黑等人,皆是肃容满面。
在听到郝老四所言,那郝有才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从陆家来的祁老黑忍不住皱眉道:“若无十足把握,切不可轻举妄动,别忘了那小子身边还有个神秘高手!”
祁老黑想不通,一个山野小子,身边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个实力惊人的武练高手?
这也是他投鼠忌器不敢直接露面亲自下杀手的原因。
不仅是他,就连鲁海漕也想不通。
但鲁海漕真正顾忌的,则是赵元背后的那个魏无期。
在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前,他更不敢和赵元撕破脸。
更不想在这场因陆家而起的浑水中,让自己陷的太深。
而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在一边煽风点火,坐山观虎斗。
最好是借助陆家这个祁老黑,或者郝家的力量,也就是郝有才的义子郝老四弄死赵元。
是以他也佯装上心地接过话头道:“没错,那个面容阴翳的陌生胖子看起来非同小可!”
“非同小可?那又怎样!”
郝老四不以为然,冷声阴狠道:“我那些兄弟都是刀口舔血之徒,可不是吃素的!现在城里城外都是我们的人,两位大人也别忘了,这里可是匪患猖獗的永宁啊!”
说完郝老四匪气使然地暗暗瞟了眼鲁海漕和祁老黑。
这些年为了配合义父的各种谋划,他暗中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儿,费了不少力气,稳住了附近好几个山头的盗匪流寇。
或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们似乎已经忘了昔日那些山匪流寇打家劫舍时的嗜血凶残。
是以收回目光,他再次看向因为愤怒郁结而一言不发的郝有才,迟疑了一下才又试探性地问道:“义父大人,我可不可以让人偷偷救走三哥和那洪管家……?”
同为郝家义子,对于郝三的下场,郝老四不在乎那是假的。
尤其眼睁睁看着郝三喋血街头奄奄一息,那种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悲凉,如刀如挫。
然而面对询问,郝有才仍旧没有回应理会他。
反而是一旁的祁老黑,再次抢话打断道:“不可!起码在没有弄死赵元之前,还不行!”
一个郝家义子和管家而已,在祁老黑心中可抵不过赌坊等产业给陆家带来的巨额利润。
要是因此惹恼了赵元,他再带人去那些赌坊捣乱搅扰可就麻烦了。
在他心中,一切都要以陆家的利益至上!
不仅如此,他顿了一下又道:“另外方才下人来报的那个柳如意,立即还她自由之身,让她务必去找赵元履行之前赌局上的约定!”
此言一出,郝老四横眉猛地一紧。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把那柳如意主动送去给赵元?
这明显是把他郝家人当炮灰,完全没当一回事啊!
整日混迹于山匪莽汉,他处理问题向来都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哪里会顾忌许多?
但看郝有才依旧没有表态的意思,反而紧紧闭上了双眼,他也只能恨得牙根痒痒。
当然,这一幕尽数被一旁的鲁海漕细心地看在眼里。
他立时若有所思瞟了眼身边的范师爷。
而范师爷早就知道知府大人的盘算,只想作壁上观,并不想直接插手。
是以当即会意开口道:“不错,祁先生所言极是!看来有祁先生的运筹帷幄,又有郝家从旁全力出击,相信赵元那小子绝对蹦跶不了太久。”
鲁海漕点了点头,这才附和开口道:“希望如此吧!本官可不想看见那小子所谓的冰雕美食文化节能够顺利举行。当然,老夫那五万两银子也不是好拿的!”
言罢,鲁海漕就表示还有要事要办不便多留,叫上范师爷就起身离开了正厅。
之所以在赵元离开后赶来郝家,也是想看看郝家和祁老黑准备如何对付赵元。
现在鲁海漕心里有了底,便也打算开始自己的计划,毕竟他可不只是想要赵元死,还要让其死得身败名裂!
当然,一切报复都不能在明面上进行。
毕竟那五万两银子,可是当着魏老的面许诺的,他还不敢冒着被人在皇帝老子面前打小报告的风险行事。
尤其让他感到束手束脚的是,他早就得到了公主殿下已经来了永宁的消息。
若是食言不兑现安置流民的银子,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事实上,这也是他来到永宁的真正目的,就是因为担心流民问题被人抓住小辫子!
现在还没有公主殿下的踪迹,却又因为陆家对付赵元,很可能还会让他间接得罪魏老。
加上刺史陆山林站队景家和大皇子另有谋算,万一稀里糊涂被人当了枪使,一个不慎他可就真的万劫不复,那就太特么冤枉了!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虚伪!”
看着鲁海漕和范师爷离去的背影,郝老四忍不住低声冷哼。
虽然他还不清楚鲁海漕和赵元的恩怨纠葛,但也能看出鲁海漕既想对付赵元又不想卷入其中的盘算。
说白了,这就是只动嘴不出力,既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一旁的祁老黑哪里看不出这一点儿,但人家可是连他都没有资格置喙的知府大人。
别人能够睁只眼闭只眼,还表态站队支持他们行动,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以郝老四话音刚落,就被郝有才猛然睁开的猩红目光狠狠瞪了一眼。
“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东西!”郝有才喘着粗气怒斥了一句,终于开口发声。
虽然他郝家有陆家撑腰,但鲁海漕在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而且身为布衣草寇,公然在背后置喙上官,更加容易让人怀疑其忠诚度,尤其要是直接引起了祁老黑的反感,对接下来的事情那就更不好办了。
不过还好,郝有才暗暗瞟了眼祁老黑,见后者并无任何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向郝老四又继续呵斥道:“你要记住,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干掉赵元,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弄死他。当然,要是能够办的神不知鬼不觉,那就更好了……!”
憋屈,从未有过的憋屈!
身为永宁第一大地主,甚至称得上是黑白两道的扛把子。
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哪有被人欺负的时候?
这次若不是牵扯到陆家少爷陆瑾瑜,以及中间还夹杂着知府鲁海漕。
以他的作风,赵元的坟头草早就已经半米多高了!
当然,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预料,曾经的顾虑也该放下了,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接下来是杀人还是放火,全由他说了算,干就完了。
毕竟只要弄死赵元,黑的白的还不是任由他们来表演?
与此同时!
在闻百里驾驭的马车里,赵元正默然品酌着丫鬟欣儿冲泡的香茶!
畅快,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次不仅拿回了土地,还狠狠报复了郝家。
敢到县衙诬告他?敢对他的家仆大山抽耳光?
明面上郝家敢如此,暗地里只怕已经彻底将他和他赵家视之为仇敌。
虽然他赵元只想做个快活的咸鱼,但也不见得就会逆来顺受任人欺凌!
然而心里正想着,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却突然一个急刹。
刚刚啜了一口香茶的赵元,顿时被洒了个满怀,惊得丫鬟欣儿连忙手忙脚乱地擦拭!
“闻屁虫,怎么回事?”情急的赵元,直接喊出了闻百里的那个雅称。
闻百里低沉尖利的嗓音,当即传来:“回公子,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在下发现街巷路口和附近屋舍竟然都有人在跟踪公子,经过连番探查确认无疑,要不要……?”
“跟踪?”赵元猛地皱眉。
虽然赵元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郝家甚至知府鲁海漕,都不会善罢甘休。
但也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对方这么着急就忍不住了?
“是的!而且看似全都并不是普通人,个个都是练家子。最主要的是……!”
“是什么?”赵元双眼微眯。
“街巷路口的那伙和屋子里的好像不是一路人。也就是说,有两路人马都在跟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