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离开南江的时候，带着潘安和黄粮。
    其实他是想带着火烧的。
    毕竟身为一头驴，火烧还能驮东西。
    不过那傻驴子像是吃错了药，怎么拉它都不动。
    就算程暮把横刀比在它脖子上，傻驴子也没挪窝半步。
    最后程暮只好作罢，带着黄粮出城。
    青阳是县，不过听潘安说，青阳在太平年间人口差不多有四千。
    按照唐时的地方行政制度，青阳可划为中县一档。
    青阳距离南江，走官道差不多要一个时辰。
    不过潘安知道一条小路，可将行程足足缩短半个时辰。
    “我们从郭子村的后山翻过去，就到青阳了。”
    一路无事，当程暮跟着潘安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看见了一个不大的村落。
    想必这里应该就是潘安所说的郭子村。
    程暮发现，距离村落百米的距离，站着一个年纪差不多四十岁的妇人。
    她身穿一件翻领左衽胡服，手里提着篮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满是焦虑。
    “李婶婶，你怎么了？”
    程暮两人行至那妇人身后，潘安便开口询问。
    被唤作李婶婶的挎篮妇人转头看见潘安后，便跺脚说道：“祸事了祸事了啊！秦老头你知道吧？他怕是今天要出事哟！”
    秦老头？
    程暮听见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出现一个手拿大鲤鱼的老人身影。
    昨晚，他被夏达诱骗的时候，那秦老头的样子明显是想提醒程暮有危险。
    “秦爷爷怎么了？”
    李婶婶道：“被霍成礼那帮人欺负了！原本秦老头就在城外的河边打鱼，霍成礼说要借他的渔网用用。渔网秦老头怎么可能借啊！那可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什。然后霍成礼那帮人就把秦老头揪到这儿来了。”
    打鱼？
    借渔网？
    听见这两个词，程暮觉得李婶婶嘴里秦老头，八九不离十就是昨晚那个想要提醒他有危险的老者。
    “借渔网到这儿村子来干什么？这村里还有鱼塘？”
    提问的是程暮。
    李婶婶看了一眼程暮，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劝过霍成礼那群人，秦老头年纪已经六十多快七十了，那渔网就是他活命的本钱，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小哥你可知道霍成礼说什么？他们让我别多管闲事，不然就扒了我衣服拿回去交佃呢！”
    程暮看着李婶婶。
    很标准的中年妇人身材。
    这群人也是不挑啊！
    闲事儿，程暮他本不想多管。
    不过秦老头昨晚有心提醒他有危险，虽然最后碍于夏达的威胁没有开口。
    但是这份心，程暮还是记在心上的。
    再说了，潘安说过他们本就要穿过郭子村，翻山去青阳县。
    去看看秦老头到底怎么了，那也是顺道的事情。
    “走吧，去看看！”
    潘安听见程暮这样说，抬头对着李婶婶道：“李婶婶，你今天的落可捡着了?”
    李婶婶摇头：“还没呢。这不本来想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芋头嘛，结果撞上了这档子事儿。”
    潘安道：“那你去吧，别耽误你交佃。”
    “哎哟，对对对！”李婶婶用力点头：“潘安，你身边这位小哥看起来功夫不错，看见秦老头了，若是真有麻烦能帮就帮帮，老头子人不错的。”
    潘安点头，目送着李婶婶转身离开后，对着程暮小声道：“程哥哥……你……”
    程暮摆手：“先进村子看看吧。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自己会有决定。”
    ……
    郭子村不大，太平年间，全村上下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七十多口人。
    在村中一家大宅门前，一个眉发花白的老人正死死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腕。
    “霍家二郎，你可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呀！我这是渔网，网不得人！霍家二郎，你可是忘了？上上月，有一天你交不起佃了，我还给过你一条鱼咧。”
    “滚一边去！”
    霍家二郎全然不顾老人的年龄，用力一推，将老人推到在地。
    他看着身旁手拿渔网的同伴，咬着牙小声道：“踏马的一条鱼还要老子感恩戴德呀？当时老子也没求着你给我鱼！别耽误老子赚钱！还有，别在这儿嚷嚷，这村子里的活尸可没清理干净，要是把那些玩意儿招来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霍家二郎。”摔倒在地的老人爬行几步，抓住霍家二郎的右腿：“你把渔网还我，这事儿开不得玩笑，它要是坏了，老头子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他姥姥的！”
    霍家二郎似乎是被老人缠得犯了，抬起右腿往前一蹬，将老人蹬翻，随后冲上去一脚踢在老人的胯骨上：“再说一句话，老子就把你推进去喂活尸……哎……”
    忽的，霍家二郎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手拿渔网的同伴，道：“这还是个法子啊！起来！跟老子进去。”
    说话间，霍家二郎伸手抓住老人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开始往大宅的方向拖。
    “秦爷爷。”
    就在这时，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
    霍家二郎一愣，随后转身。
    发现是南江的潘安正一脸焦急的跑来。
    霍家二郎竖眉瞪眼，对着潘安说道：“他姥姥的，你要死啊！？不知道这村子里还有活尸吗？喊什么喊！？”
    潘安似乎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犯了错，连忙捂着自己的嘴。
    他跑到霍家二郎身边，伸手去抓霍家二郎的手，小声道：“你把秦爷爷放开，他都快七十了，你放开他。”
    霍家二郎一把推开潘安，道：“刚整服一个老的，现在又来个小的。给老子滚，别耽误老子赚钱！”
    “赚钱？赚什么钱？这世道钱财可还有用？”
    霍家二郎抬起头，一眼便瞧见了说话之人。
    肩上扛着亮银枪，身穿枣色圆领袍子，腰间皮带上还挂着一把横刀。
    此时，这年级和他差不多的男子，正一脸悠闲的朝他走来。
    距离他还有十步时，男子停住了脚。
    看见这男子一身要人命的家伙什，霍家二郎的心脏开始狂跳。
    姥姥的，今天踏马出门没看黄历呀！
    秦子弱和潘安，这一老一小，他倒是没什么忌惮。
    但是这忽然出现的小哥，他不可能不管。
    “这位兄弟，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的规矩，这地方是我先发现的，你若是想捡落，就到别处去，可好？”
    霍家二郎一说完，瞧见那男子呵呵一笑，举起通体亮银的长枪，单手翻转枪身，随后用力一砸，将枪头插进地面。
    噌！
    空出手来的男子，抽出腰间横刀，道：“什么先不先来，后不后到的？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这世道……钱财可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