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路已经修的平整。
田素娟骑着小铁驴也不再颠簸。
但走起路来,还是那副骚首的姿态。
她刚停下摩托车,就冲着卓青远呼喊着。
“你那么有钱,重新盖一处房子不好么?每次回来都要窝在这个小院里。”
卓青远不予理会,径自去里屋换衣服。
再出来时,他已经穿着一身宽松的布衫。
再烧上一壶水,点燃一柱香,泡上一壶茶。
顷刻间。
整个房屋里面弥漫着香气。
小亭别院的典雅氛围,瞬间浓郁。
这才是他妈的叫生活。
卓青远安静地坐着,待沉香烧至一半时,他才悠然地取出香烟,默然地点上,深吸一口。
“要不要来支?”
“我可不会咂吧那玩意。”
田素娟挪了挪屁股,她坐了半天,盯着卓青远神秘地闭目幽思。
止不住地在心里暗叹,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真大。
“你在村里长待,看到的多,听到的也多。我想问你几句,我不在的时候,村里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
卓青远给田素娟斟茶,她躬身端着,一口气喝下去。
茶是好茶,温润在喉。
但她品不出来什么味。
“自从你回来后,又修祠堂又修路,都夸你好呗。”
“别尽捡好的说,村里人到底是怎么议论我的?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我说句公道话,有些褒贬不一。有人说你修祠堂是为了迁坟,修路也没掏自己的钱。你把钱都扔外头去了,村里一个也没见着。”
“喏,喝杯茶,解解渴。”
卓青远又倒了一杯茶。
“就这一小碗,还没一口酒多,喝了也不解渴,不过这茶是真香。”
“还有没有?”卓青远继续问着。
“卓云东和卓启钢起了些矛盾,据说卓启钢不想在机械厂干了。”
“为什么?卓启钢敢跟卓云东叫板了?”
“还不是被你给逼的。”
“你可不要乱讲,跟我又没关系?”
“你在村里撺掇的几件事,把机械厂给压干了。”
“别拿我说事,机械厂和石材厂本就是村办企业。别人都没叫唤一声,他倒先跳脚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我再给你说件事,你着手准备一下,我准备在村里盖所学校。”
“不会又要从我们两个厂里扣钱吧?你这扣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再这样扣下去,厂子哪里吃得消。再说厂子是村集体企业,还得给村民们分红呢?”
“我没说要你们出钱,建学校的钱我自己出。”
“哦……”田素娟松了一口气。
“这次盖学校要与以前不同,要有教学楼,有微机房,多媒体教室,图书室,食堂和宿舍。”
“食堂和宿舍有什么用?”
“学校不仅要建,而且要大,还要正规和先进。要把周围几个村的生源全吸过来。老师多了,学生多了,自然要准备食堂和宿舍。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苦谁,也不能苦孩子。”
这个好消息,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又被卓庄村的人传遍了。
在人与人之间传递信息基本靠喊的年代,一个特好或者特坏的消息,它在村子里的传播速度,要远远高于手机和互联网。
田淑娟邀请卓青远回家吃中午饭。
卓青远拒绝了。
他的理由是,不能每次回来都吃在村主任家里。
搞得好像背后有着利益输送关系。
卓青远没有去别人家,而是去了大伯家找他大伯卓云贵商量事。
他给他大伯安排了一个超级实惠的任务,首先他给了卓云贵一把钥匙,然后交给他一个地址,地址是他母亲生前的家。
“我妈以前那房子要拆迁了,我也不缺那点钱,只是跟那个开发商有点不对付。那套房子按现价能赔个三十多万,房子我也不要了,你拿着钥匙自己去找他们要钱。”
“你真的不要了?白给我了?”
“不白给!”
“我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这回还真不是掉馅饼,是掉肉。”
“什么肉?要是唐僧肉可轮不到我吃。”
“要钱不是让你直接去拿钱,现在那个地段火热,你要跟他们闹,闹得越凶赔的钱越多。”
“我懂了,电视上说那叫什么户?”
“钉子户!”
“对,就是钉子户。钉子户跟钉子户也不一样,就看谁钉的紧。你要是上来就被人给拔了,那就少拿点钱。要是钉的紧,就能多拿些钱。”
“能多拿多少?”
“这我不知道,这个随便你,我就一句话,不管要到多少钱我一分不要,能要到多少是你本事。”
卓云贵听侄子这么一说心里可兴奋了,这哪里是天上掉肉,分明是掉元宝,而且还砸到了他卓云贵的头上。
卓云贵一高兴随即把收起来的酒瓶重新打开又给卓飞倒上一杯,要知道这酒还是卓飞到他们家吃饭的时候自己拿来的。
吃完午饭卓青远也没有多待,事实上是他在他大伯家实在待不下去。
卓青远还没走到家,就远远地看到村里小学校长卓云光守在他家门口。
不用猜,卓青远也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而来?
刚走进院子,卓云光就讲了一些千恩万谢的话。
还高度赞扬卓青远的一系列善举。
卓青远不予置评,仍旧不紧不慢地烧水、泡茶、请校长品茶。
“我们小学十年前就差点被取缔了,那次是卓云东带人修了一回,这才坚持这么久。现在生源越来越少,我们村的学校很可能会被转到解集去。”
“不会的,解集虽然是个街,他们没这条件。”
“主要是我们生源不多,再减下去就开不起来班了。”
“这个不用你担心,生源问题,教室问题,都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老师的问题。”
“老师问题?”
“村里的这些老师老的老,退的退,是不是还有非正式的民办教师?”
“是有一个。”
“民办教师工资谁发的?”
“村里。”
“就是,村里修祠堂,修路都叫着没有钱,都说穷的叮当响,这还要支付一个民办教师的工资。等新学校的建好后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老师的问题也不用费劲在村里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