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雕刻着木偶,单纯的眼睛中带着对制作傀儡纯然的喜欢与快乐,嘴中嘟囔着:
“嗯嗯,这个木偶雕刻好了就送给娘,娘肯定会欢喜的,嘿嘿!”
雕刻许久,一个似模似样的小女孩在他手下逐渐成型,栩栩如生。
他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傀儡,阳光透过傀儡落在他眼睛上,亮晶晶的。
和梦里看见的姐姐很像,娘一定会开心的!只是为什么前面是姐姐就不行呢?必须是我呢?
小小的孩子满心疑惑,却知道这些不能叫父亲知道。
甚至傀儡也不能让父亲知道是他照着姐姐雕刻的,随便是谁都行,就不能是姐姐。
他想起之前和娘亲说,自己梦见姐姐们了,姐姐们很喜欢自己的时候,娘亲满脸的泪水,和紧紧拥抱的怀抱中似乎带着冰凉。
他不懂,但却知道自己最爱的娘亲很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娘亲,想着自己雕一个姐姐,娘亲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他揉揉自己发红发肿跟个小胡萝卜似的手指,还呼了呼,安慰自己不痛,过一会就好了。
“哗啦!”
门帘被推响了,他回头发现是父亲。
他拿着放在桌台上的傀儡,欢欢喜喜地扑到男人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傀儡,满脸求表扬。
父母可以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最初的小孩无法不爱自己的父母,除非遍体鳞伤绝望至极。
“啪!”
小孩被一巴掌重重地打倒在地,傀儡飞得很远。
小小的孩子眼中满是恐惧,甚至不敢哭泣,清晰倒映着男人的脸——
猩红的眼睛,崩裂的眼角,张大的嘴,红彤彤的脸,暴起的青筋,一切在孩子眼中变成了最可怕的怪物。
“咔嚓滋啦!”
男人一脚踩碎了傀儡,木屑飞溅,一块小小的木屑飞速划过小孩的脸,妖艳的血珠顺着白嫩的脸庞静悄悄地滑落。
就像孩子的世界被怪物摧毁的一瞬间,孩子的世界很脆弱,只要一瞬间就会崩塌。
“女娃,竟然敢怀念女娃娃!去死都给我去世,肮脏的东西,若不是为了怀崽子,我早就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全部杀了!”
“要不是这个女人是镇子上最好的,还是我费尽心思娶来的,我早就休妻换人了,什么贱人居然给我怀了三个赔钱货才生下一个男丁,要是第四个还是女娃我一定溺死她!”
涨红的脸愈发红,脖子上的青筋像蜿蜒扭曲的小蛇,一直蔓延到男人头面。
“还敢想前头几个赔钱货,找死!果然女人带孩子就是不行,好好的孩子成什么样了!女人就是欠收拾!”
男人暴虐地摧毁着傀儡,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扭头,猩红的眼睛寻找着什么,像搜寻猎物的野兽。
“这样好的天赋,这样比我好的制作傀儡的天赋,就该好好用!”
小小的孩子捂着自己的脸,眼泪悄悄地掉,甚至不敢哭出声,祈祷着娘亲回来。只是上天没有听见他的祈祷,强壮的男人一点点地靠近,他不是他的父亲!
纯粹明亮的眼瞳被男人深沉的阴影笼罩,彻底陷入黑暗,永无救赎。
父亲本该是保护着孩子最厚实的庇护,可是在这里不是,从来都不是。
“不需杀了他!”
随着男人恐怖的声音落下,小孩被丢进了黑洞洞的地方。
随着石头挪动的声音,随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山洞里彻底陷入黑暗。
这里有什么呢?
有着无数具来自镇子外女人的尸体,有着从尸体怨气上滋生的怪物,有着被怨气吸引来的鬼怪,有着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小小的孩子被关在山洞里三天,这三天山洞没有开启过一次,他听见娘亲呼喊自己的声音从远到近,直到再次拉远,一次又一次。
小小的孩子被如同污泥一样的浓稠漆黑污染覆盖,除了口鼻,只有微微起伏的腹部证实着他还活着。
三天过去了,石头被移开了,微笑着如同过去一样慈祥的父亲站在洞口,就像站在光中。
他被父亲从淤泥中抱了出来,温柔而疼惜,似乎将他关进山洞的人不是他。
后来的后来,那个会软软笑着安慰自己娘亲的孩子死了,他被杀死了,活下了的孩子,眼下青黑,惨白着脸,疯疯癫癫,脸上总是挂着叫人不懂的笑。
他成为了父亲的孩子,他不再爱着母亲,如同父亲一样轻贱着自己曾经爱着的娘亲,厌烦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心,他再也看不见母亲身上层层叠叠永远好不了的伤口。
孩子看见母亲的脸越来越绝望,看见她越来越溺爱顺从自己,看见自己手上的血腥味再也洗不干净。
孩子病态地寻求着父亲的表扬,疯狂地雕刻着傀儡,脸上是潮红的笑容。
“父亲,你看我雕刻的傀儡更好了,你说得对,用女人血肉可以雕刻出更好的傀儡,更鲜活的傀儡!”
“而且,我发现年纪越小越纯粹的孩子越好用,她们是最好的材料!”
工具房的地上一滩血液缓缓流动着,在寒冷的冬天泛着些许热气。
苍白的小手,小小的脚,散落在桌面上,无人在意,如同之前没有听见哭泣与痛苦。
镇长老了些许,带着老年斑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像一位真正温和的父亲。
“好孩子,以后我的重担你终于可以挑起来了,你是我最好的孩子,以后可要制作更多的傀儡!”
最好的工具,继承着他血脉的孩子果然像他。
“小女孩太小了,你要做少女,十七八岁最好,在她们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制作的傀儡是父亲最想要的!”
孩子恭敬地低着头,低低的声音:“好,父亲,我会制作更多傀儡,一定能够让父亲满意。”
“去吧!”
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工具房,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凄厉的惨叫。
“你真是舍得啊!”
阴冷的中年道人突然出现在镇长身边,眼中是对同类的欣赏。
镇长故作慈祥:“我的孩子就该为我做事,他可是最听话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