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束惊魂未定,只感觉这一切像梦一般。
同样是一百号人,在他这里进敌营如同进了天罗地网。
而在这一队人这里,却如入无人之境。
管束被横放在马鞍前面,身体蜷曲在马背上,其实很不舒服,出了山寨便叫道:“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没人回答他,马依旧在狂奔。
管束心知这支队伍一定是看不起他,心里惭愧,竟不敢再作声,半祼之身竟连寒冷也忽略掉了。
但这一队人马一直无人作声,继续在跑。
这时已经是天将晓时刻,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虽然没有了灯火,但路面依稀可见。
离开敌营数里,见无人追来,马的脚步才缓了下来。
此时,远远的,看到了亮光点点的虎口关上,士兵们影影绰绰的样子。
在前面的双锤猛将道:“好,安全了,报数。一……”
“二。”这是抓了管束的骑手,声音意外的娇嫩。
“三。”也是娇嫩的声音。
……
“八十六。”
报完,大家爆发出一声喜出望外的欢呼。
“全都在。”
“全都在。”
……
管束这时已经发现,这些声音除了双锤猛将略带低沉,其他的无不显得娇嫩,一时惊诧之极。
“有受伤的吗?”双锤猛将又道。
“我受了枪伤,在脚上。”
“我挨了一刀,在……在……在屁股……”
双锤猛将道:“很好,坚持一下,等一下进了城再处理伤口。刘女,这披风给那个男人盖了,我有话要问他。”
管束所在的战马的骑手道:“是。”
管束眼前一暗,一件披风罩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让他下了马。
管束这时才确定,这一群人真的是女兵……
传说中的女兵,突然出现在眼前了,而且,他竟然有幸看到了这些女兵第一次杀敌的场景。
但是,一想到刚才如风卷残云的场面,竟然是由一群女兵发起的,他仍然感觉到无法相信。
因为就在前两天,接到皇上征收女兵,同时听到三十女兵击败一百男兵的传闻时,大家的感觉都是有点绝望的。
这说明国家没有多余的兵源了,只能招女兵来扩充力量。
而所谓的三十打一百,大家私下里都认为,这要吗搞反了,要吗是编出来吓东晋人的,不可能出现这么荒唐的情况。
哪里想到,这一露面就是惊天一击。
八十六个女兵横穿敌营,仅两伤。
而对方,就他所看到的,光是骑马级的将领就损失了不低于八个,士兵就无法计算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相比起他和他的一百兵,简直要叫人无地自容。
他惭愧之中,还是问道:“你们,当真是我朝的女兵?”
“是。我是裴磬。以前都叫我裴三……”
裴……裴三?
管束目瞪口呆。
因为关系到校场武官们的面子,所以皇上下旨禁传此事,但还是有人泄漏了。
不过泄漏的是另一个版本的,变成了十三个女将围攻校场主官林军,然后被林军轻松解决。
但是裴三这个名字及其传闻,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的。
没想到她还真是女儿身。
可惜的是,刚才没有仔细看过她的相貌,只知道非常俊羡。
“你们为何到此?”
“奉旨。”裴磬冷冷的道:“现在该我问你,你是何人?”
“虎口关部将管束。”
“当真?”
“当真。”
“你是来劫营,还是来接应我们?不对,不可能是来接应我们,我们此行,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你就是出来劫营的?”
“是。”
“雄阔让你们来的?”
管束不知如何说好,含糊地咳了一声。
“谁是主将?”
\&雄阔。“
”我问的是出来劫营的谁是主将?“
裴磬口气有点咄咄逼人,说实在的话,管束听得不太舒服。
可是自己的命是她救的,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是我。“
“来了多少人?”
“一百左右。”
“什么叫一百左右?到底是多少?”
裴磬显然很不喜欢这种含糊的说法,到底是多少,作为一个带兵的将,竟然连带了多少人来都不清楚,那伤亡怎么算,以后怎么通知伤亡者的亲属?
管束出冷汗了。
这一次出来,一半是跟雄阔赌气,一半是跟士兵赌气,根本就没有作好准备,就当是前来玩玩,杀几个东晋兵让他们开开眼界过过瘾,随来的士兵有多少人,姓甚名谁自然是一概不知。
裴磬见他不能回答,心里一时失望之极。
“那其他人呢,难道都战死了?”
管束支吾了一下,才说道:“是,都被包围了。”
“你就带了一百多人来劫营,而且全部进了营寨,外面没有人接应?”
“是。”
裴磬怒道:“雄阔,国家把虎口关交与你,你怎能如此……”
她是真没想到雄阔如此草率,竟然不顾实际情况,派人出来劫营。
更没想到,治下的军队军纪竟然如此不振。
虽然这次劫营,客观上大幅降低了她和女兵们闯营的难度,让她最终能以仅伤两人的代价成功闯过了敌营,可这只是意外。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那一百名士兵就都是枉死,一点意义也没有。
对于兵力薄弱的守城将士来说,兵力非常珍贵。
派出百名将士踹营,完全就是胡闹。说明雄阔自己都不没有弄明白究竟要干什么。如果认为这是战机,那就不应该只派出一百个,如果只是派来试探,有必要吗?现在关键是守城而不是杀敌。
她的心里无限失落。
管束急忙说道:“雄大人年轻,又没打过仗,有时确实考虑不周。”
裴磬想想也是,本来人家就是江湖汉子,带一帮流浪汉苦苦挣扎,代守备也是一时从权,要错,也是皇上的错,不该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
“他考虑不周,你们都是老将了吧,为何也考虑不周?东晋人以前多次遭遇劫寨,如今换了王镇这样的大元帅,他们会不注意改变吗,你们既然是试探性劫寨,起码留一半人在外面接应,这也做不到吗?”
管束冷汗如雨。
自己的见识和应变,竟然不如一个女将,这听着也确实让人不是滋味。
“你自己在前面带路吧,刚才是应急才把你放在马上逃命,但男女授受不亲,现在没有了敌人,别让你这样的败军之将,玷污了姑娘的名声。”
管束面红耳赤,若是别的女人敢这样说他,他怕是要大发雷霆,可是裴磬一则是奉了皇命,二则那威风让人胆寒,三则自己的命是她所救,四则自己撒了谎也有点心虚,便乖乖地在前面带路。
可是挨打,受过伤,这时走路多有不便。
他却不知道,这完全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裴磬完全是把对雄阔的失望迁怒到了他身上。
他若是实话实说,裴磬知道劫营不是雄阔的本意,反而不至于这样折磨他。至少这帮人的劫营,提前释放了东晋人的能量,女兵们闯营才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