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轶大喜过望:“如此,下官就代表先贤们谢过大司农了!”
李睿说:“你要谢就谢神武将军吧,是她拼尽全力将这些古籍抢出来的……对了,神武将军现在在哪里?”
华轶说:“神武将军正在前线宜春前线指挥攻城呢,已经接到消息飞速赶回了,最迟明天就能到。”
在一个月前,北宫静指挥神武军在湖口渡过长江,进入江州,经豫章进至宜春附近,与萧育会师,一起围攻被杜弢攻占的军事重镇宜春。
这条进军路线尽是连绵的山区、崎岖的山路,进展无疑是相当困难的,最正确的进军路线应该是在荆州建造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待到时机成熟便由长江驶入洞庭湖,沿着湘江水陆并进,一路捅到长沙去。这条路线地形平坦,尽得水文之利,不管是行军还是补给都很方便,是再理想不过的进军路线了……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可北宫静在亲自化装潜入湘州勘探地形之后得出结论:这条路线很糟糕,至少在这个季节很糟糕。
此时的洞庭湖平原还不是两干年后的干里沃野,地势平坦是平坦了,可是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沼泽,江河交错,水网纵横,再怎么强悍的步兵到了这种鬼地形也是雨步难行。水陆并进?不好意思,水与陆之间往往间隔着大片沼泽或者密林,难与相互响应,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是秋冬季节,汩罗江、湘江等等水系处于枯水期,大片沼泽干涸,这条路线倒是可以利用,但现在春雨连绵,沼泽稻田里都灌满了水,走这条路线那纯粹是自讨苦吃。
于是,经过慎重考虑,她还是选择了以豫章为桥头堡,翻越九岭山脉去进攻长沙。这条进军路线避开了大片大片的沼泽,又有豫章郡这个富饶的州郡作为大后方,无疑是非常理想的,除了九岭山脉着实是烦人之外,没别的缺点了。什么?你说山路崎岖,大型攻城器械难以运输?笑死,周围全是山,要多少木材没有,用得着运输?只要把工匠调过来,每到一地先将叛军据守的城池包围再上山砍树,花上一点时间,啥攻城器械都能给你整出来!
眼下她已经拿下了新渝(今天的新余)、望蔡(今天的上高)、宜丰这三座城池,将宜春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在一边阻击来援的叛军一边建造攻城器械,准备拿下这座城市。一旦宜春被拿下,晋军能一鼓作气怼到芦溪、萍乡去,冲出九岭山脉,兵临长沙城下。
当然,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自洞庭湖向长沙进军的打算,这条路水陆并进很困难,但单纯是从水路进军却很容易。她留下张宣在荆州,大量从五溪蛮夷手中构买木材建造舟船,招募水性精熟者成立水师,待到时机成熟,舰队马上出发,驶入洞庭湖直取长沙,给叛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湘州叛军算是尝到了王如面对北宫静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同置身于天罗地网之中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滋味了。
不过,打仗归打仗,李睿来到豫章,她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见见的,总不能让李睿白跑一趟吧?
得知北宫静明天就能回到豫章,李睿颇为雀跃,同时又叹气:“她有军务在身,跑回来干嘛?应该是我到前线去看望她才对的!”
华轶想劝他:你是男的啊,男尊女卑啊,你一个大男人跑几百里路去见个妹子,是不是掉价了点?不过一想到这两位柱国大将军之间那种特殊的关系,他还是闭嘴了,这两位柱国大将军甭管是哪个都不是他这把老骨头招惹得起的,还是算了,人家自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他这个外人操啥心。
华轶在豫章城大排筵席,款待李睿。宴席上,一道道山珍海味流水价似的端上来,凤尾鱼、银鱼、鲥鱼、刀鱼……很多在现代已经有价无市的美味现在排了一桌又一桌,看得李睿口水狂流。银鱼和凤尾鱼是鄱阳湖特产,也是江西老表的骄傲,肉质极为鲜美;鲥鱼和长江刀鱼放在现代更是连国家元首想尝尝都不大容易的极品,尤其是鲥鱼,由于它那无以伦比的鲜美,让无数嗜好美食的人为之疯狂,一到清明前后便蜂拥到长江上,从渔民手中购买刚捕到的鲥鱼,然后就地烹饪。由于给捕捞得太狠了,再加上很多水利工程和工业污染让鲥鱼的生存坏境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到得现代,这种美味几乎绝迹了,九十年代末江苏省政府派了上干艘渔船捕捞鲥鱼,想捞几条做道菜款待下来视察的领导人,结果捞了三天,连颗鲥鱼的卵都没捞到,只能作罢。
但是,此时此刻,它只是万里长江中一种比较常见的、较为美味的鱼罢了。
李睿大口大口品尝着香浓的鱼羹,赞不绝口。
宴会除了山珍海味,自然少不得轻歌曼舞。在他与江州一众高官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的时候,乐队奏起美妙动听的音乐,干娇百媚的舞姬翩翩起舞,衣带飞旋,裙裾飘舞,看得李睿眼都直了,连呼过瘾。他算是知道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沉迷享乐不爱上朝的昏君了,这他妈谁顶得住啊?换他人也得当昏君好吧!
美人曼舞间,豫章太守周广笑着问:“大司农,我江南佳丽的舞姿、歌乐,可还能入你之眼?”
李睿抚掌说:“太美了,一个个仿佛都是天仙下凡,让人一见难忘呢!”
周广大笑:“大司农真是快人快语啊!”扬手叫来一名容貌姣美、肤白如雪、长腿细腰的舞姬,说:“大司农夸你们了呢,还不赶紧给大司农敬酒?”
美人端起酒杯迤逦而行,来到李睿面前,盈盈一礼,说:“奴婢敬大司农一杯,愿大司农仕途畅通,大展鸿图!”
李睿说:“你可真会说话。”举起酒杯跟这位大美女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周广说:“大司农,这位是我周家首席舞姬,姓苏名丽,年方十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素来仰慕大司农英勇无敌,芳心暗许。倘若她的歌舞能入大司农之眼,我愿将她赠予大司农,在大司农百忙之中给大司农弹唱一首小曲,煮上一壶热茶,也是极好的,不知道她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李睿窒了窒,说:“那个……周太守啊,苏小姐自是容颜绝美,才华横溢,只是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苏丽神色一黯,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周广则有点意外,问:“为何?莫非大司农对她不满意?”
李睿摆摆手,说:“不是她的原因,是我有这贼心没这贼胆……我怕收下她,有人会扒我的皮!”
周广冷然说:“大司农位高权重,又是天下之望,莫说收下一个小小的舞姬,就算是纳几十房妾室,又有哪个敢说半个不字!?”
李睿说:“不,她敢,她真的会扒了我的皮的!”
周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位说的可能是正在宜春前线与叛军恶战的神武将军北宫静……嗯,她真敢扒了李睿的皮的。他不禁有些失望,扭头望向苏丽,说:“拖下去,煮了!”
苏丽面色煞白,双膝跪地,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一名武士越众而出,全然不顾她的哀求,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外拖。李睿吃了一惊,喝:“你们想做什么?给我住手!”
周广笑说:“大司农不必动怒,此女未能让你满意,就是该死,下官让人把她拖下去也是怕她留在这里污了你的眼睛……”
李睿定定的看着他,说:“你这是在杀人!”
周广满不在乎:“一个家奴而已,比草还贱,是死是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睿气得够呛,正要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周太守在自家奴仆面前倒是威风得很呢,不知道在胡人面前,这样的威风还能剩下几分?”
这话说得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遁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文士正从门外大步走进来。他约莫四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高瘦,衣着朴素,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袭青衫,腰间佩着一把长剑,穿着一双皮靴,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多余的饰物,这样的打扮放在这样的场所,算得上是寒酸了,然而他刀锋般锋锐的目光却足以让任何一个试图嘲笑他打扮寒酸的人自动自觉的闭上嘴巴。
别人怎么看不知道,但在李睿看来,这个人像极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宁可被折断也不肯弯曲半分的长剑,这把剑不出鞘则已,出鞘必见血!
周广愣了一下,随即大怒,拍案而起,指着那文士怒骂:“哪来的狂徒,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马上便有数名周家武士应声上前,围住了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从容不迫,淡淡的说:“周太守,你这份威风在我面前没用,还是收起来吧。”
声落,剑出,剑光如青蛇,如紫电,如白虹,构出一幢耀眼的剑幕,删的一闪间,围住他的四名周家武士尽数倒地,捂着鲜血狂喷的手腕发出痛苦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