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
“你怎么也在?!”
杜周引着隆虑公主过榭,看到小儿子也在,不由厉声质问。
杜延年平坐在院内席上,头顶还有类似于棚的设计,时人唤为“乘尘。”
不理杜周,杜延年朝隆虑公主行礼,
“延年拜见殿下。”
隆虑公主点点头,礼貌性回应,杜周狠狠瞪了杜延年一眼,意思是等会再收拾你!
“殿下,这边请。”
走进正堂内,杜周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三大口金银珠宝箱子,敞开平放在堂中!
珠光宝气!
隆虑公主一看这箱子的制式,就知道是出自儿子之手,
望向杜周,皱眉道,
“杜大人,此物还是收起来为好啊。”
杜周怔住,
他怎么可能不收起来?!
这分明是又被人拽了出来!
猛地转身,望向小儿子杜延年,对上小儿子的目光后,杜周缓缓睁大眼睛,
杜延年抖了抖衣袖,再一动不动。
杜周不知该说什么,看向隆虑公主,
尴尬道,
“殿下说得是。”
隆虑公主淡淡点头,
心中对杜周的观感又是下降几分。
“殿下,您可是为昭平君而来?”
“是。”
看到儿子给杜周上供的财宝后,隆虑公主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杜周满脸苦涩,
“殿下,您不该来啊!”
隆虑公主意外看向杜周,
“我为何不该来?”
“您非但今日不该来,当年也不该提前为昭平君输金买罪!”
隆虑公主脸色沉了下来。
杜周哪里还管得了隆虑公主的心情,
连珠炮开口道,
“陛下为天下共主,整个天下有多大?陛下哪里看得过来?
陛下当年杀隆虑侯另有原因,隆虑侯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您见到隆虑侯死了,又主动输金,这不就是明着告诉陛下,昭平君还有把柄吗?!
哪怕陛下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法过去了!
当年不该做,您今日更不该来!
您不来,昭平君犯了再大的事,只要不造反,那也是地方的事。可您一进京,这就变成京城的事了!
您想想,您要是陛下,您要是太子殿下,该怎么办?
不办也得办啊!
您把事全捅出来了!”
隆虑公主脸色刷一下煞白,眉眼间死气更重!
从没有人与她说过这些,不,有人!
自己的儿子昭平君曾与自己说过,
不过,昭平君也不是好好说的,而是大吼大叫骂出来的,隆虑公主只当是儿子叛逆,其实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问题。
在古代的权力场上就是如此,没有人教人,只有事教人,可玩法又太惨烈,等吃到教训的时候,脑袋已经要落地了,没有丝毫容错的机会,
很简单的玩法,
你若是懂,你就玩别人,若是不懂,就被别人玩。
杜周能坐到三公,其眼界城府直接完爆隆虑公主,一番话直指核心,
昭平君的事还没发呢,你这个当娘的就进城去找陛下求情,一次就算了,还来两次!
求情没看出来,这不就是反向逼着陛下收拾昭平君吗?!
坑爹见过,这么坑儿子的真没见过!
而且,不光是把儿子坑了,这一条线上的蚂蚱,从河内郡守再到御史大夫杜周,全坑了个遍!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潜规则啊?
一个潜字当头!
杜周一番话说完,自己也有些缺氧,忙扶住什么,稳住身形,
都到了这时候,隆虑公主还嘴硬,
“亲昵相护是天理,更何况,也确实有输金买罪的规矩。我当年输金,也没明说是买罪,只是让刘彘儿帮着照顾下我儿子...”
杜周无力的摆摆手,
“您现在还要进宫见殿下?”
隆虑公主不知该不该见了,木在那再不说话。
杜周看她这样子,又可怜又可笑,如若现在还是陛下当政,昭平君已经脑袋搬家了,
此局中唯一有缓儿的一处,也就是太子殿下顾着这点儿亲情了,
见隆虑公主不开口,杜周自顾自道,
“太子殿下已经知道您进京了,您现在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又是密谋了一通,该说什么话,杜周一字一句的教给隆虑公主,时辰差不多了,隆虑公主出杜府进宫。
杜周沉默走到小儿子身旁,一切密谋,杜延年都听在耳朵里,此时依旧是一动不动,如坐定一般,
“延年...”
杜周轻唤道。
杜延年睁开眼,两眼通红,
视线越过父亲,看向正堂内的三大箱珠宝,
喃喃道,
“您说什么当奸臣、当孤臣。
孩儿太傻,竟然都信了。”
杜周如遭雷击。
“孩儿今日总算知道了,一切不过是为了黄白之物,可是有命敛,却没命花啊...”杜延年抬起手,指向那三口大箱,“杜家亡于此。”
话音落下,一阵没来由的妖风穿堂而过,
杜延年头顶上的乘尘,咔嚓一声,摇晃折断!
怔怔看向地上断裂的乘尘,
杜周面如白纸。
未央宫
隆虑公主身形苍老踉跄,欲要同太子据行礼,
太子据见隆虑公主这副样子,
忙道,
“三姑年事已高,不必再拜了。玉狗儿,快扶着坐下。”
玉狗儿赶紧听命上前,扶下隆虑公主。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见状,隆虑公主心中的阴霾散去不少。看起来,太子据最起码还有人性,还认这些亲情!
在甘泉宫、杜府两处,隆虑公主受到的打击太大,现在才算是稍微缓过来些,
太子据抬手,示意隆虑公主不必大声说话,走到隆虑公主身边,
隆虑公主就像一张破纸,太子据生怕声音一大,都给她震碎了,
轻声问道,
“三姑,您此番进京是为何?”
对上太子据真诚的眼神,隆虑公主鼻子一酸,把杜周教给她的话,瞬间忘在脑后,抓起太子据的手,
声音中满是祈求道,
“侄儿,姑姑时日不多了...”
太子据叹气,眼中闪过悲悯。
“此次进京,就是想你念着亲族之情,放我那儿子一马,他也是你表兄啊!”
“放?”
太子据眼中的悲悯慢慢化去,眼神深邃的与刘彻如出一辙!
“他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