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集 叩桡退兵
作者:背砍刀诗人   华夏真相集最新章节     
    新郑城外,吴军大集。领兵将领,正是复仇战神伍子胥。

    郑定公大惧,知道满城将领之中,绝无一个是伍子胥对手。为免灾祸,遂遣使前往馆驿,将囊瓦骗至宫殿之中,逼其自杀。囊瓦自此求告无门,上天无路,长叹数声,拔剑自刎。

    正在此时,伍子胥在城外下达最后通牒,若再不交囊瓦,立即放火烧城。

    郑定公于是遣使出城,献囊瓦尸首于吴军,以求退兵。

    伍子胥虽得囊瓦,犹不肯退,必欲灭郑,以报太子建之仇。

    郑伯无奈,乃出悬赏檄令于国中道:有能退吴军者,寡人愿与其分国而治。

    此榜悬出,惊动一人,乃是鄂渚渔丈人计然之子,因避兵乱逃在新郑城中。

    计然子在宫门外读榜,见说吴军主将乃是伍员,便上前揭其榜文。监榜吏不敢怠慢,急引计然子进宫上殿,来见郑伯:禀主公,此位壮士揭下榜文。

    郑定公:壮士因何揭我榜亠?

    计然子:明主不是悬赏能退吴军者乎?小人能退吴军。

    郑定公大喜:卿退吴兵,将用车徒几何,上将几员?

    计然子答道:不用一兵一将,只要将小民缒于城下即可。

    郑伯不信,然更无良策,只得许之。

    计然之子于是缒城而下,直至吴军营门。却又不进其营,只在辕门外立定,自怀中掏出一块鱼桡骨,以手扣之,向营内高歌,连唱三遍,声如鹤鸣。其歌词曰:

    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渡江时,麦饭鲍鱼羹?

    守营军士见其来得奇怪,唱得蹊跷,当即拘之,来见主将。计然子虽被绑缚,往中军大帐行走之间,口中兀自歌咏“芦中人”不歇。

    伍子胥正高坐帅位,忽听见“芦中人”之语,不由大惊。及见计然子入帐,相其面貌,更是心潮澎湃,急命侍从释其绑绳,起身离座。

    伍子胥:足下何人?

    计然子双手既然获释其缚,复从怀中取出鱼桡骨,以手指扣之,铎铎作响。

    伍子胥:此乃何物?

    计然子高举鱼桡:将军不见此桡乎?是你当年身藏芦中,所吃大鱼之骨也。

    伍子胥:你究系何人?因何知我当年芦中之事!

    计然子:我非别个,乃鄂渚渔丈人之子也!

    伍员闻言,恻然泪下,急扶其上坐,跪地再拜。

    计然子:芦中人,你拜我为何?

    伍子胥:子有何求?我无有不从。

    计然子:某别无所求。今囊瓦已死,将军仇恨自消。太子建当年是自己寻死,与郑伯无干。愿求将军,请赦郑国之罪,使我得其重赏。

    伍员二话不说,当即下令,解围而去。

    计然子回报郑伯:吴军已退,绝不敢复来矣。

    郑伯大喜,乃以溱洧之间百里封之,国人皆都称之其为“渔大夫”。计然子既得百里之封,遂请假还至家中,向父亲计然复命。原来其击桡退兵之计,皆是其父所授。

    计然既使其子讨得百里之封,此后便即隐居在此,专等徒弟范蠡消息。

    镜头转换,复说吴王。

    阖闾与孙武自楚国返师还吴,命伯嚭率兵一万,以为先锋。

    孙武告诫伯嚭:大夫须要一路缓行,与我中军不可脱离三十里外。若遇秦、楚之军,亦不可轻易交战,速遣哨马来报我知,合兵御敌方可。

    伯嚭应诺而去,却是心中不服,遂对部将道:我自离东吴,一路势如破竹,五战而拔郢都。今闻说秦兵将至,即便班师回国,何其怯耶?此番我为先锋,不遇秦兵则可,若是遇之,必使其片甲不回,且看孙武羞也不羞!

    部将:元帅用兵如神,数年以来迭经数十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且其军律森严,大夫不可作耍。犹不记当年其刚出道之时,便敢力斩大王二宠姬乎?

    伯嚭见话不投机,便即嘿然不语,但心中兀自不以为然。这也难怪,孙伍练兵,斩杀王姬之时,其尚未至吴,只是听说,未曾亲见,故此半信半疑。

    行犹未远,前至军祥,只听鼓声如雷,号角长鸣,一支劲旅迎面杀来。观其旗号,却是未遇秦兵,先逢楚将。抬头看时,为首者正是楚国令尹子西。

    伯嚭驱车上前,扬声大骂:汝等家亡国破,万死之余,尚望寒灰再热耶?

    子西不理,挥军上前,然只交锋三合,便即回车远遁,诈败而走。

    伯嚭欲要建功,不问其真败假败,麾师便追。追未数里,只听战鼓复震,呐喊声中,伏兵大起,方知已经落入秦、楚联军埋伏。

    于是左有沈诸梁,右有薳延,秦将子蒲、子虎居中,三面伏军尽起,将吴兵截为三处。伯嚭左冲右突,不能得脱。

    正在危急之际,只听兵车隆隆,幸得孙武兵到,分三路冲入重围,大杀一阵。秦楚联军稍退,吴军于是救出伯嚭。元帅即命检点前锋军马,报说一万精兵,所存不上二千残卒。

    孙武大怒,便欲下令斩杀伯嚭。忽思其为吴王宠臣,顾及主公颜面,遂请示吴王:伯嚭为人矜功自任,久后必为吴国之患。不如乘此兵败,以军令斩之!

    吴王:其有伐楚之胜,克郢之功,岂可只因一败斩之?将功折罪,戒其下次可矣。

    孙武暗自叹息,只索罢了,伯嚭由此逃过一劫。

    镜头转换,复说夫概。

    公子夫概身为吴王胞弟,又自恃破楚首功,今见孙武使自己殿后,怏怏不乐。

    正往前行之际,忽然斥侯来报:前方秦兵拦路,伯嚭兵败,吴王与秦楚联军相持。我等是否兼程行军,前往相助?请公子示下。

    夫概暗道:我兄即立子波为太子,我再无为王之分。今大兵在外,国内空虚,我何不便趁阖闾被阻,难以还都,兼道归国,称王夺位?不错,便是这个主意!

    念及于此,立即付诸行动,于是下令:兼道而进,东渡汉水而归,直入姑苏。

    诸将不解:大王在外,我等因何先归?

    夫概诈称:你等不知,我兄阖闾兵败于秦,不知所往,或许死于乱军之中。越王对我虎视眈眈,无日不思攻我姑苏,占我国土。今国都中只有三千老弱,我若不回,吴国休矣。

    诸将信以为真,因家人皆在国都,无不归心似箭。于是疾如风火,大军还朝。这一日已入吴国境内,前望国都姑苏不远。至夜扎营,来日清晨,公子复聚众将。

    夫概:我兄既然不知所踪,太子年幼,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当次立!众卿以为如何?

    部众皆敬主将英勇无敌,在灭楚之战中功劳最巨,且是吴王胞弟,自然没有话说。

    于是皆都下拜:兄没弟及,自是应当。我等参拜新王!

    夫概大喜,于是自称吴王。因恐兄长阖闾自后赶来,乃使己子扶臧悉引其部众,据住淮水,以阻挡秦、楚追兵为名,实为阻遏吴王阖闾归路,自引前军来抢姑苏。

    早有伏路斥侯侦知夫概回师,且自立为王,急驰报吴都。

    吴世子波闻变,不知如何是好,因与大夫专毅商议对策。

    专毅:大王若是败亡于楚、秦,数万大军,岂无一个回来报丧?此必是夫概欲行夺位篡逆,故造此谣传也。太子可号召国人众将,登城守御,不纳夫概进城,以待王归。

    姬波:卿言甚是,与我所谋略同。

    于是传言留守诸将众卿,说明公子夫概谋反,率众婴城固守,不令其入。

    夫概引众至都,见不能入,知道阴谋败露,不由失惊。自己虽勇,但部下仅有五千兵,又分四千与扶臧断后,自是无力攻城。思来想去,因恐王兄及孙武赶至,乃出昏招,竟遣使由三江往结越国,游说越王允常进兵夹攻吴国,许以事成之后,割让五城为谢。

    便在夫概信使前往越国之时,阖闾正与秦兵相持,大兵未交。

    忽有公子山派人来报:公子夫概忽引本部兵渡过汉水,私回吴国,未知何意!

    吴王闻报,不由大惊。便集众臣,询问对策。

    伍员与孙武对视一眼,出班奏道:夫概此行,必是反京夺位。其一勇之夫,本不足虑,所虑者越人闻变而动也。王宜速归,先靖内乱。

    阖闾信以为然:贤卿之言是也。传令兵分两路,留一半军与孙武、伍子胥殿后,以拒秦、楚联军;剩余其半随本王返吴,以伯嚭为先锋,星夜出发!

    一声令下,众卿领诺。伯嚭率领舟师先发,顺流而下,吴王随后继之。

    大军刚刚渡过汉水,太子波告急信使迎至,声言夫概造反称王,又结连越兵入寇,吴都危在旦夕。伯嚭闻报不敢作主,急派人引领来使,往后军报与吴王。

    阖闾大惊道:皆不出子胥所料!

    遂命星夜驰归,军士只在船上休息,不许稍作停留。又令发檄,传谕夫概部下将士:凡主动叛离夫概来归者,既往不咎,并复其本职。随其造反者族,后到者诛!

    淮上之兵闻说吴王未死,皆都倒戈来归。扶臧见部众皆散,单身奔回谷阳;吴中百姓闻说吴王尚在,俱都走匿。夫概至此,只得孤注一掷,独率本部迎战。

    两军相遇,阖闾亲出阵前,问其弟道:我以手足相托,弟何故反叛?

    夫概无言以对,乃强辞夺理道:休来说我!汝弑兄长王僚自立,非反叛耶?

    阖闾闻言大怒,便教伯嚭出战。

    夫概笑道:你这个毛虫,竟敢与我放对!

    挺戟迎上,当心便刺。伯嚭以戈相迎,有退有进,竟然大战数合,不落败相。

    夫概失惊道:这个东西,竟藏而不露!

    话音未落,吴王阖闾下令击鼓,麾军直进,围裹上来。夫概虽勇,手下只有一千兵马,如何对敌?于是众寡不敌,大败而走。逃至汉江南岸,世子扶臧已经具舟以待,于是父子两个得渡汉水,一路往北,逃奔宋国。

    其后未久,夫概复又奔楚。楚王不计前嫌,封其父子于棠溪,自此号为棠溪氏。

    阖闾平定夫概叛乱,由此抚定居民,回至吴都姑苏。

    太子波迎接入城,打点拒越之策。未过十数日,孙武及伍子胥率全军以归。

    吴王亲接出城,贺道:归师得全,二公真乃将军也。

    孙武请罪:败军之将,何劳主公如此谬赞?

    吴王道:贤卿之论不然。羁师楚都不归,失计在我。夫以三万之众,长驱入楚,败其二十万大军,焚其宗庙,堕其社稷,鞭死者之尸,处生者之室,自古未之有也。秦兵虽败我军,于我未有大损。二位将军大功,由此可彪炳青史矣。

    孙武及伍子胥二人闻听此言,心中感动,一齐逊谢。大军还都,犒赏已毕。

    伍子胥奏道:楚王西迁新郢,必衔深恨,与我为仇。今趁机惶惧,不如将公孙胜遣回,封于楚土。若有一日得为楚君,则必感大王收留扶养之恩,唯吴国之命是从。

    吴王:前番因不听贤卿之谏,致使楚国亡而复生,死灰复燃,几乎前功尽弃。此乃公忠体国之论,寡人岂敢不从?准卿所奏,可立即施行。

    伍员拜谢,遂立即修书,遣使至楚,寄于好友申包胥。其书略云:

    当年兄与弟相约,弟能覆楚以报父仇,兄必复楚以报君恩,今斯言皆都验矣。非弟不念故国,惟平王逐无罪之子,杀无罪之臣,某实不胜其愤,以至于此。昔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置晋君,不贪其土,传诵至今。弟窃闻兹义,故劝吴王引军离郢,以全楚祚。昔太子建,因奸贼费无极献谄枉死,楚人无不悯之。其子芈胜,糊口于吴,寄人篱下,近二十年矣,未有寸土之封。楚若能允公孙胜归国,使奉故太子之祀,弟必劝吴王与楚化敌为好,以成吾子存楚之志。书不尽言,立等回复!

    申包胥览书,立即转呈令尹子西,请其定夺。

    子西道:封故太子之子,亦楚人之意,有何不可!

    申包胥大喜,当即回书伍子胥,并遣使迎公孙芈胜归楚。子西复奏楚王,封以大邑。

    由此吴、楚大战终告结束,江南之地复归安定。

    伍员大仇得报,遂向吴王请假两月,装载金银财帛满车,往当年逃亡来路而行,寻找故人,欲报旧恩。

    先至历阳山中,欲求东皋公报之,见止存其庐舍,家人俱不知所往。又寻至龙洞山问皇甫讷,亦无踪迹。

    伍员叹道:真当世高士,我不如也!

    就其地再拜,立碑为志而去。

    复过溧阳濑水之上,见自己留题之石宛在,浣纱之女却已杳如黄鹤。乃据当年所许之愿,命令侍从,投千金于濑水之中,说道:女子如泉下有知,可知吾不相负之意也!

    此后其水便名投金濑。后世称未出嫁少女为“千金小姐”,其典故缘来于此。

    伍员寻友不遇,报恩无门,只得还归姑苏,提前销假,相助吴王理政。

    便在此时,边邑守臣发书来报:越王允常得到夫概之书,本已发兵。及至边境,因闻孙武、伍员等引大兵回国,料难取胜,便即班师而回。

    阖闾览奏,传示众卿:只因大战方过,只得隐忍,暂息兵戈,早晚之间,必灭越国!

    伍子胥:大王息怒。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阖闾:此言甚是。便如贤卿一般,一旦大仇得报,发棺鞭尸,岂非快意人生哉!

    遂大聚众卿,叙论破楚之功。众臣纵论横评,皆以孙武为首功,伍子胥其次,公子夫概虽然功高盖世,但因谋反,前功尽弃。吴王甚称所评公道,便欲分茅裂土,以封功臣。

    孙武进奏:臣虽有战功,但在郢都时杀人父母,***女,发人棺冢,鞭人尸骸;诸般恶举,上干天和。若再居功,恐遭天谴。

    阖闾:若依卿意,却待如何?

    孙武:吴国大敌,只有楚国。今楚虽复国,但元气大伤,十年之内不能与我为敌矣。大事已了,为臣罪孽深重,不愿居官,只请还山隐居,以终天年。

    伍子胥及众臣闻此,无不失惊,叹惋不已。吴王再三劝之不从,只得权且散朝,暗嘱伍员以私谊挽留。伍子胥奉命,散班后便请孙武至府,不论公事,只说私交,恳请留朝。

    孙武愈加不从,反私劝伍员:子乃智谋之士,岂不知天道乎?暑往则寒来,春还则秋至;三十年河东,复三十年便转河西。吴王以寡欺众,几灭楚国,因恃其强,骄乐必生。夫功成不退,将有后患,我兄详之!

    伍员正当扬眉吐气之时,春风得意之际,岂肯听他?不以为然,复又相劝。

    孙武叹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子不听弟之劝,亦休劝我。

    由是深施一礼,离开伍府,还归家中,收拾行囊车马,飘然而去,其后不知所终。孙武虽去,然因留下十三篇兵法于世,诸子百家中兵家一派,便即自此而兴。

    孙武弃官隐居之后,吴王阖闾即拜伍员为国相,尊呼为子胥而不名。伯嚭为太宰,同预国政。更名阊门曰破楚门,复垒石于南界,留门使兵守之,以拒越人,号曰石门关。

    周敬王十五年,楚昭王十一年,公元前505年。

    楚昭王遣王孙熊繇在梅子(今梅溪乡)筑东麋城,迁其国遗民于此。

    画外音:古糜国,祁姓,子爵,建国于商,春秋时被楚国所灭。糜国王族后裔及其国民中,多有以故国名为姓氏者,称糜氏或麋氏,后统一为糜氏,世代相传至今。楚国虽经吴国沉重军事打击,但因国土广袤,本国发展未受太大影响。反而知耻而后勇,在令尹子西治理之下稳步发展,直至达到繁盛顶点。因改革政治体制,在全境范围内普遍设立新县,边境设郡,完善官职爵秩,发展经济。楚文明一如江河出峡,以奔腾万里之势,终致盛极一时。

    时过三载,鲁定公八年。

    孔子在鲁,时年五十岁,自称“五十不惑”。

    阳虎字货,鲁大夫季平子家臣。季氏数世掌握鲁国朝政,阳货复又掌握季氏家政。因势力渐大,勾结季桓子之弟季寤,复与公鉏及等人联手,背叛季桓子,欲图取而代之。

    因谋事不密,阳货反被季桓子与孟孙氏合力打败,逃往齐国,史称阳货之乱。

    便在此时,季桓子家臣公山弗扰亦效阳货,起兵叛于费邑,命召孔子参与谋划。孔子当时正准备出仕做官,于是便欲应公山弗扰之召。子路闻而不悦,来劝恩师。

    子路:夫子若无处可去,也就算了,何必非从公山氏之召,去侍奉此类家奴?

    孔子:此言虽鲁,却是至理。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于是听从弟子劝告,婉拒公山弗扰之聘。

    与此同年,范蠡携师妹越盈至越,以满腹学问打动越王允常,封为上大夫。乃命师妹训练越军击剑之法,三年之内,越国士卒无不以一当十,武力便为诸侯列国之冠。

    范蠡高瞻远瞩,为防备吴国来袭,率军筑城于浙江之口,号曰固陵,言可固守之意。

    楚昭王迁鄀之后,以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申包胥乞师功大,欲拜为右尹。

    申包胥固辞不受,昭王强之,包胥乃挈其妻子而逃。妻子不解,问丈夫逃走之故。

    申包胥:吾为朋友之义,不泄子胥之谋,使引吴兵破楚。郢都被毁,国人死难,大夫家室遭辱,平王之墓发掘,鞭尸弃骨,皆吾之罪。以罪而冒功,吾实耻之!

    遂逃入深山,终身不出。楚昭王旌表其闾,名曰忠臣之门。

    楚昭王复因王孙繇曾在江上舟中替己受戈,封为右尹。沈诸梁、锺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诸大夫,俱都进爵加邑。又召斗怀还朝,使为大夫。

    令尹子西不解,问道:当大王亡郧之时,斗怀欲行弑逆,幸被其兄斗辛阻止,复逼我等奔随,受尽颠簸磨难。大王不罪之可矣,因何反得封赏?

    楚昭王答道:想当初也,因我父王偏信费无极谮言,冤杀其父。彼欲为父报仇,乃孝子也;且听其兄劝而止,复曰悌弟也。既如此孝悌,何难为乎忠臣?

    子西闻听此论,再拜称贺:大王胸怀宽广,光尘霁月,为臣叹服。

    此年中秋,楚昭王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并命乐师扈子鼓琴。

    扈子恐昭王安乐忘苦,复蹈平王故辙,乃趁操琴之际,鼓《穷衄》之曲。其词曰: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任用无极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

    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忉怛。垂涕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

    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

    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

    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闻其琴曲,垂涕不已,深感曲中之意。自此早朝晏罢,勤于国政,省刑薄敛,养士训武,修复关隘,严兵固守。

    公孙芈胜既归楚国,楚昭王封为白公,使居巢邑,人称白公胜,筑城名为白公城。遂以白为氏,聚其本族而居。

    楚昭王自随返国,生聚教训十载,民殷国富,开始对外用兵。

    昭王二十年,楚国出师,一举即灭顿国,俘掳顿子牂。

    次年灭胡,掳胡子豹,报其从晋侵楚之仇。

    再次年围蔡,问其从吴入郢之罪。蔡昭侯请降,楚昭王迁其国于江、汝之间。

    鲁定公九年,孔子为中都宰,治理中都一年,卓有政绩,四方皆以为榜样效之。

    当年孔门弟子燕伋学业成就,载咏回归乡里,设教渔阳,聚徒传道授业,十有八春。期间因思师心切,乃撮土筑台望鲁,常携琴酒,登台而饮。

    公元前500年,乃是周敬王二十年。此时距周平王迁都洛邑,已二百七十一年。

    在此二百余年中,诸侯间战争连绵不断,相互争霸兼并。中华大地原有三百余诸侯,至此已减少到不足二十个。这时周天子只是名义上天下共主,仅余洛阳附近残留领地;就连朝拜形式及定期贡献,也一并断绝。

    在此时期,中原地区各种思想出现,诸子百家彼此诘难,相互争鸣,学术盛况空前,称为“百家争鸣”。据《汉书·艺文志》记载,此期参与争鸣者,有名者共有一百一十九家,发表著作七千三百二十四篇。其后《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则记载,诸子百家实有上千家。但影响较大,可被称为“学派”者,不过十二家而已。

    周平王东迁之后,天子地位衰微,礼坏乐崩,一些王官散入诸侯,或流落民间,打破学在官府局面,私人办学兴起。孔子所办私学,提倡有教无类,只要学生送予束修以为学费,则就可以拜师受教。学者谓士,若学有所成,则可经人推荐,担任诸侯国官职。各诸侯大夫为逐鹿中原,统一中国,因此纷纷养士,形成风气。

    齐国田常杀牛,自己仅取一豆肉,其余都用以供士。

    魏文侯草贤礼士,齐威王建设谡下学宫。

    又战国四公子,齐孟尝君、魏信陵君、赵平原君、楚春申君,皆都养士,多达数千。

    画外音:齐国临淄稷下学宫,创建于田桓公田午,发展于齐威王;兴于齐宣王,衰于齐悯王,中兴于齐襄王,亡于齐王建,大约存在一百五十年之久。稷下先生与各派著名学者,皆都曾在学宫传道、授业、解惑,为春秋战国诸侯培养出众多人才。赵国人荀子名况,十五岁就到此学习,后为稷下学术大师。孟子两次入齐,讲学长达三十年,被授予上卿。齐宣王时,稷下学宫求学者多达数千人,其中不乏有成就者。

    将稷下学宫依其学术分门别类,便称诸子百家。著名者十二家,名列如下。

    首推儒家。以孔子为师,以六艺为法,崇尚礼乐仁义,提倡忠恕及中庸之道,主张德治仁政,重视道德伦理教育。

    次为道家,又称“道德家”。以老子为师,以道学为理论基础,主张道法自然,提倡清静无为,守雌怀柔,以柔克刚,无为而治。

    其三墨家,创派祖师是为宋国人墨翟。以“兼相爱,交相利”为理论基础,提倡视人如己,爱人如己。提出尊天事鬼,又提出“非命”主张,强调靠自身强力从事。

    其四法家,管仲、子产是为法家先驱。主张以法治国,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故称为法家。战国初期,李悝、商鞅、申不害、慎到等开创法家学派,是为多祖师派别。

    其五兵家,创派鼻祖便是春秋晚期杰出军事家孙武。兵家更无政治及经济思想学说,只论用兵之道及克敌制胜之法,代表人物便是孙武及其同宗后人孙膑。

    其六名家,郑国大夫邓析是为创派先驱,宋人惠施为其掌门代表。名家内部为多派,并无共同主张,主要有“合同异”派与“离坚白”派。

    其七阴阳家。因提倡阴阳五行学说,并解释世间万物得名。源于上古太史阶层,创派掌门乃为齐国人邹衍。春秋末期,阴阳与五行渐渐合流,更创“五德终始说”。

    其八纵横家。以纵横捭阖之策游说诸侯,从事政治外交活动,后世亦称谋士。鬼谷门人苏秦力主合纵拒秦,师弟张仪则力主连横破纵,纵横家由此得名。

    其九杂家。博采各家之说,以兼儒墨,并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杂家著作以《吕氏春秋》、《淮南子》为代表,分别为秦相吕不韦与汉淮南王刘安招集门客所著。

    其十农家,出自上古管理农业官吏,尊神农氏为开派祖师。以为农业是衣食之本,应列于民生首位。农家分为两派,一派只言种树之事;另一派通过农业,关涉政治。

    其十一小说家,是先秦与西汉杂记民间古事学派,先秦九流十家之一。以记录民间街谈巷语为业,并呈报上级诸侯贵族,以作施政参考。

    其十二方技家,以医学为理论基础,包括后世医家与方士。更有房中、神仙二家,多归入道家门派。方技家代表人物,远古有岐伯、俞拊,春秋时有扁鹊、秦和,汉有仓公。

    画外音:通过百家争鸣,各家之间互相辩驳,又互相影响,取长补短,中国传统文化体系基本形成,为推动中国历史发展贡献甚巨。百家争鸣,是中国历史上首次大规模思想解放运动,亦是中国学术文化思想发展史上重要里程碑,奠定中国思想文化发展基础。

    公元前498年,鲁定公十二年,孔子五十四岁,终为鲁国司寇,身列朝班。

    鲁桓公后裔孟孙封于成邑,叔孙封于郈邑,季孙封于费邑,交相把持国政,号称三桓。然其虽曰把持国政,私邑却为家臣邑宰盘据,复又侵凌三桓。

    孔子见此,进言国君: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三家过制,请皆损之。

    鲁定公采纳孔子之议,三桓亦皆同意。

    因有三桓大力支持,郈邑城墙被顺利拆毁。

    季桓子家臣公山不狃盘据费邑,倚仗兵强城高,向来不听家主之命,并连国君亦不放入眼中。闻说定公欲令孔丘拆毁三都城墙,郈邑已隳,乃增费邑防备,以御公室之兵。

    孔子弟子仲由字子路,时为季氏宰臣,奉师父及家主之命,带兵来毁费邑,公山不狃率家兵据险以抗。又使叔孙辄分兵一半,带领费人直捣都城曲阜。

    鲁定公不曾防备,见费人攻至,仓皇逃到季孙氏家中躲藏。

    大司寇孔丘沉着冷静,仗轻车长戟,率兵反击。

    孔丘非但学识过人,兼受父祖遗传,勇冠三军,只经三合,便击败费人。公山不狃只得保护叔孙辄逃往齐国,费邑城墙终被拆毁。

    子路拆毁费邑,复来毁隳成邑。

    孟孙氏家臣公敛处父亦效公山不狃,率兵据城抵抗。

    子路来报师父,孔子请孟孙氏出面协调。

    孟孙却已看出,孔子是以抑制家臣为名,其实推行增强公室,抑损三卿之实。于是便又反悔,一边托病不出,一边暗中支持公敛处父,对抗子路之兵。

    孔子叹道:我虽能制三桓,然国君在其手中,未免投鼠忌器,不能恣意为之也。

    由此毁隳三都之策,只因孟孙抵制,功败垂成。

    季桓子召见孔子,闲论天地宇宙,万物之理。只因孔子知识渊博,无所不通,季桓子与语竟日,如在江海之中,莫窥其际。忽有仆人自费邑而至,急步上厅,神色慌张。

    季桓子:何事惊慌如此?不见有贵客在堂乎,失礼至甚!

    仆人:家主,是有一事,甚是惊怪。我等于国中穿井,掘得土缶,内中有物似狗,不知何类,故来报与主公,请令定夺。

    季桓子闻报,惊怔半晌,不知所答。

    孔子笑道:据孔丘所闻,山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今得此物于土中,其为羊必矣,并非狗也!

    那费邑仆人面显惊奇之色,正要答言,却被家主止住。

    季桓子有意考较孔子学识真假,于是问道:则依先生之见,羵羊是何形状?

    孔子答道:非雌非雄,徒有其形。

    费仆大惊道:先生真乃神人也!其物果似羊非狗,且不成雌雄者。

    季桓子叹道:仲尼之学,人不可及。

    费仆:请问家主,羵羊却作何处理?

    季桓子:此事却还有劳司寇大人,给予明示。

    孔子:原是土中之手,纵其还于土中是也。

    费仆大喜,执礼再拜而去。

    便在此时,却见孔府管家到来,在门首探头探脑,欲进不进。

    孔子:登堂入室可也,探头探脑,成何体统!

    管家闻此,方敢上堂。先向季桓子施礼拜见,起身后自怀中掏出一卷简书,呈递孔子,口中报说:此书乃是楚王遣使送来,立等回复,小人故此不揣冒昧,寻至此处。

    孔子接书看罢,恐季桓子见疑,遂道:我道是甚要紧之事,原来如此,却是好笑。

    季桓子:究系何事?

    孔子:楚昭王前日渡江之时,在水上捕得一物,其大如斗,赤红如日。剖而尝之,其甜如蜜,未知何物。因亲修书信,使人送来曲阜,询我渡江所得之物,是何来历。

    季桓子:奇哉,世间竟有此物。但不知夫子以为如何?

    孔子:观其书中所述,此物是名萍实,可剖而食之也!

    季桓子:夫子何以知之?

    孔子:萍者,浮泛不根之物,结而成实,虽千百年不易得也。此乃楚国散而复聚,衰而复兴之兆,可喜可贺!

    季桓子闻罢,啧啧称奇,赞羡不已。

    当时楚国使者正在外面廊下相候,将孔子与季桓子之言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大喜,急忙上堂,当场叩谢。孔子即向季桓子索讨刀笔竹简,复书楚王,交付来使。

    楚使得书,欢欣鼓舞辞去,归告其主,楚昭王自也叹服不已。

    孔子发遣楚使已毕,便欲起身告辞。正在此时,忽听马车急驰之声,在府门外面戛然而止。刹那之间,信使入府登堂,见孔子在座,欲言又止。季桓子:何事?但说无妨。

    信使:阳货去鲁逃齐,以欢阳之田献于齐侯,将欲借兵伐鲁!(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