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知道张士诚百忙回来,肯定不是就为了揍张皓一顿,想来可能与张皓的守城之策有关,就问道:“夫君此次回府,可是有事要问皓儿?”
知夫莫若妻啊!张士诚顿时表情轻松了一大截,毕竟这事干的不地道,还板着脸把张皓训了一通,对于节操相对正常的张士诚,心里的坎属实有点难过,刘夫人一句问语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此节!
现在对刘夫人温言道:“此子让士义所述之词,我与众将经过反复商讨,都觉得据城待守也是可以采取稳妥之策。”
张皓“哼”了一声,抢白道:“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士诚只装作听不懂张皓的讥讽之言,继续说道:“士义所说的大都脱脱被弹劾之事,对我军的未来关系重大。所以此次回来确认一二,此机密不知从何而来?”
张士诚突然转头看向张皓,刚才的尴尬揭过,表情就又开始强势起来,喝道:“逆子,还不速速道来!”
张皓正在顾影自怜,冷不丁地听到张士诚的吼声,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愤怒道:“不知道,滚。”
张士诚顿时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强按怒气,脸色阴沉地用手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张皓也毫不相让,看了一下张士诚的佩剑,眉毛挑了一挑,仿佛在说:“你砍我一下试试。”
刘夫人眼看两人要谈崩,知道现在不是任由他们父子置气的时候,忙劝道:“皓儿,不要胡闹,这是大事,好好跟你爹说话!”
对张士诚也说道:“你这个当爹的也是,就不能给皓儿好好说话,非要呼来喝去的。”
张士诚心中急切,但是知道张皓这厮是属驴的,推着不走,打着倒退。便转过头去,不再言语。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认怂”了。
张皓这边母亲大人的面子当然要给,但是刚挨了顿打,能好好跟张士诚说话那就不是张皓了。便信口胡诌道:“鄙人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斗柄北指,将星欲坠……”
张士诚的佩剑再次紧了紧,明显已经有些饥渴难耐……
刘夫人也面露凶相,说道:“皓儿,再这样母亲可恼了。”
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的张皓终于好好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说道:“围城前,孩儿在怡红院和吕小九在喝酒,旁坐着几个来高邮的外地客商,聊起大都的事情。”
张士诚坐在旁边,虽然眼光没有看张皓,但是耳朵却支棱得直直的。见张皓说到重点突然停了下来,顿时又要暴躁起来。
张皓看着张士诚又要开始暴走,心中暗爽,继续说道:“有个客商自称是宣政院使哈麻府上管事的小舅子,说起哈麻待脱脱恩重如山,这次脱脱能复相哈麻功不可没,结果脱脱当上右丞相没多久,哈麻从中书右丞位置被搞成了宣政院使。”
“哈麻大人每每在府上醉酒后都大骂脱脱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母亲,你说这脱脱干的是人事吗?再说儿子大伤初愈,在那躺得好好的,招谁惹谁的,平白无故招来一顿暴打......”
张皓说着眼睛还不停地朝张士诚身上瞟!
张士诚不悦地“哼”了一声,不过这张皓正说着重点,张士诚决定按兵不动。
刘夫人对这对父子也很是挠头,说道:“搞什么含沙射影,好好说你的!”
张皓接着说道:“那个客商还说,奇皇后和皇太子对脱脱和其弟也先把持朝政也比较忌惮,他那哈府管事的大舅哥告诉他,哈麻大人准备脱脱出征后就参他劳师费财,这次高邮之战打不了多久脱脱的官可能就没了。”
“所以他说只要老张不跑,高邮大概率是能守到脱脱离职的那一天,这次明面替府上趁乱低价收些货品,还准备低价收些房屋田舍。后面还说什么如果有余钱借给他,他日愿多出平日一倍利息来偿还!”
南北相熟的客商之间往往会互通消息,这些消息可能比朝廷的邸报还要快。那些能掌握所谓“朝堂密辛”的商人,在同行眼里都多了一份神秘感,被别人高看一眼。
不要小看这样的“人设”,看看张皓这次守城之策说的有理有据,还是被各种质疑就知道了。要是李行素说出这样的话,别人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虽然这些消息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但是无碍这些政治倾轧、朝堂斗争还有“皇室密辛”等八卦消息被这些客商疯狂传播,而且传播速度极其惊人,今天大都传出一个皇子的花边消息,三天后你就能在扬州听到这位皇子“夜御七女”的劲爆新闻!
高邮身处江南繁华之处,又是盐业产地,城内的房舍自然也是寸土寸金,这次因为脱脱携大军而来,不少客商和居民为了躲避战乱,低价处理在高邮的产业。
有人出自然有人进。这时候有些胆大的商人也想在这个时候低价进场,如果张士诚能够守住高邮,或者高邮没有遭遇严重的破坏,那么他们就能稳赚一大笔。
作为一个义军首领,张士诚自然是关注大都朝堂消息的,这些弹劾的事情发生在脱脱攻打高邮之后,那时高邮已被围城,这些消息自然难以传到张士诚这里。
张皓继续说道:“后面他们就在说什么哪家的房屋正在售卖,哪家商铺的地段比较好之类。我听到的这些话可能空穴来风的假消息,如果想确认,不妨看看房屋被人收走了没有?”
张士诚此时插话,提出疑问道:“如此重大之事,那客商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商谈?”
张皓想了想,说道:“那日脱脱要攻打高邮的消息刚刚传来,高邮市人心惶惶,怡红院内本来客人就极少,可能他们只当我和吕小九是两个吃酒的纨绔少年,所以没有太多戒备!”
张士诚一副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难道你不是?”
张皓看到这表情顿时不乐意了,说道:“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信你可以问吕小九啊!那天他也在。”
张皓陷入无限地追忆,回味道:“说起那天,我和如烟姑娘情投意合,我不顾一切地摸她,她也不顾一切地摸我,并且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结果第二天我去怡红院的时候,如烟姑娘已经去扬州了!母亲呀,孩儿心里苦啊!”
这张皓可能对“摸”有什么误解,其实那天也只是摸了姑娘的手而已,因为这事他还被吕小九嘲笑了好几天。但对于张皓,这些已经给初识情愫的少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或许这就是“初恋”吧。
张皓说完用袖子抹了一把又一把眼泪和鼻涕,哭得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张士诚脸色铁青地看着张皓,脸色不豫的看了眼刘夫人,好像在说:“你怎么给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
刘夫人也哼了一声,仿佛也在说:“好像不是你儿子一样!”
张士诚大喝道:“逆子,小小年纪不学无术,下次再敢跑去青楼,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典型的过河拆桥,将张皓的剩余价值榨干后,张士诚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本来面目。
刘夫人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儿子,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查不到,偏偏让皓儿听到了,你们这帮人丢不丢人?”
张士诚顿时无语,这句话说得确实扎心,但却也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闷闷道:“夫人,军中有事务繁杂,我先回军营了!”
刘夫人可不会惯着张士诚,直接送客:“夫君自行便是!”
事关重大,对于张皓所说的田屋售卖之事是一定要确认清楚。张士诚说完就大口喝了口茶,匆匆离开,临走前还瞪了张皓一眼。
张皓登时喊道:“母亲母亲,看到没,老张刚才还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