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这蒙古鞑子，不是他们来打我们，我们的儿子又怎么会死？我们儿子不到18岁就当上了班头，是我们全家的骄傲。还记得那时我正往城头上运送石炮，突然听到儿子的死讯，一时失神，被石炮砸中了脚踝，从此成了瘸子。
    你不知道，那段日子可真是难熬。每天都要死好多人。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与蒙古军战斗的。
    好在钓鱼城在王坚统领的带领下终究被我们守住了，敌人退兵了，连大汗蒙哥也被我们打死了。
    我们受到了奖赏，有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这笔抚恤金可以让我们置换一些田产。但这些钱是用我儿子的命换来的。我终日郁郁寡欢，再加上腿瘸了，干起农活来没有原来那样利索。这使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在这种身心的双重打击下，我不久就病倒了。结果吃了药之后，病不但不见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趋向。因为我的病，不但钱花了不少，还耽误了田地里的农活，导致田里的收成锐减，连租金都交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老婆孩子都跟着我受罪。”陈德坤叹息道。
    这时李莲秀端着一碗水走过来，双手捧着递给我。我道了一声谢。端着水轻轻地抿了一口，那水清甜甘冽，很是好喝。
    我问:“那水很好喝，是哪里打的。”
    李莲秀说:“这水是好喝，只不过是需要掏钱买。”
    “还有这等事？你跟我具体说说。”我大感好奇。
    “这是贾德老爷在我们这的村口处挖了一口大井，据说大井里的水是贾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山上的一口神泉引来的水。经常喝这水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连这里的大夫给病人开药时都要嘱咐病人要以这水为药引子煎药服下才有效果。今天恩公光临寒舍，我们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以这神水招待恩公，表达我们对您的敬意和谢意。”
    我又问:“这水怎儿卖？”
    “一文钱一斤水。”
    “这么贵，有人买？”
    “当然有人买了。买他们水的人一般有两种人家，一种是生病了的，为治病下得不掏钱买，就象我们一样；另一种是手里有些闲钱的。”
    如果不买他们的水，我们就要走向很远的路去一条小河那里打水。那里的水比较浑浊，打过来之后我们还要让它沉浸几天才能喝。
    听到这，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贾德的设计。这贾德还真是好手段，为赚钱不择手段，盘剥百姓不遗余力，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难怪这样的一户对国家、对民族的有功的忠烈之家也会被他们逼迫到如此之惨境。
    想到此，我的心中不禁腾地升起一股怒火。我问道:“大嫂，您再详细说说这贾德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莲秀说道:“贾老爷是本地的一个豪族，又被人称为贾半城。他在钓鱼城不仅拥有大片土地，还经营着钱庄、布庄、粮庄……他的影响渗透到钓鱼城的方方面面，可以说，他跺一跺脚，钓鱼城都要抖三抖，他打个喷嚏，钓鱼城的经济都要感冒半天。
    这贾老爷有钱有势，但为人歉和，常常扶危济困，帮助穷苦人家，收养孤儿。这次钓鱼城之战，他还捐助了一大笔银两。他又被人称为贾大善人。只可惜他虽有德，但他的儿子和家丁护卫们却偷偷仗着他的权势在外面狐假虎威。
    他家是本地的第一名门望族，无论是哪一任钓鱼城知州，要想在钓鱼城站稳脚跟，首先必须要跟他搞好关系。所以每任钓鱼城知州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贾半城。”
    听完这李莲秀的介绍，我倒颇感意外，想不到这贾德在老百姓中的风评这么好。难道是我的判断错误，哪有主人这么好，养出的儿子和一帮下人却这么恶的道理？他平时做的那些善事或许仅仅是一种作秀。
    我暗自警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倒要提着万分的小心，他们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一条毒蛇，趁你不备就会突然迅捷地窜出来咬你一口。
    当然，这些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可不能仅凭猜测，没有证据就随意诬陷好人。
    “陈大哥，我来帮您看看身体，对医术我也略通一二。”我说完，就起身走到他的身前，拿起他那只枯瘦的手。
    我静心感受着他脉搏的跃动，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他的面色。奇怪，这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的迹象。
    我转身对李莲秀说:“大嫂，请把陈大哥吃的中药拿过来给我看看！”
    李莲秀拿过来一个纸包给我。我打开纸包，纸包里的中药我大多认识，其中有荆芥、防风、羌活、独活、川芎、柴胡、前胡、桔梗、枳壳、茯苓、朱砂等。
    这些中药大多是治疗普通感冒的，然而这红红的朱砂却引起我的注意。
    朱砂具有清心镇惊、镇惊安神、清心明目、清热解毒等功效，但不能长期大量使用，服用过量会损害身体的各项机能，一旦引起急性中毒，就会引起浮肿、昏迷、抽搐直至死亡。
    我指着纸包中的红色朱砂问道:“大嫂，这味药是不是每次都必服用。”
    “是的。”
    “难怪，陈大哥的病迟迟好不了，是服用朱砂过量中毒导致的。幸好现在中毒还不深，今后只需停止服用这味朱砂药，陈大哥的病就会好起来。”
    听到这话，床上的陈德坤“啊”了一声，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煞白一片。
    “您是说，我丈夫的病是那医生故意下毒所致？”李莲秀连忙惊问道。
    “嗯，是的。”
    “我去告他们！”李莲秀愤怒说道。
    “没用的，明面上，这朱砂是一味药，它具有清心明目、清热解毒等功效，但不能长期大量服用。如果你仅仅从这一副药里就去指责他下毒，他反而会反咬你诬陷。从刚才这家丁的话里可以听出，这是那贾少爷要图谋你家闺女，故意指使那大夫设下毒计。
    这贾德老爷并不是真有德，他的那些善举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如果真善，也就不会连喝口水都要想着法子从你们这些贫苦的百姓口袋里捞钱，更不会养出这样鱼肉百姓的儿子和下属。”
    听我说到这，李莲秀“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哽咽着说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妇人一拜！是您救了我们这一家老小的命啊！”
    我赶忙扶起她，连声说:“大嫂快起来，您这样做真是折煞我了，下次别这样客气了！这一次有我出面，估计他们暂时不会拿您们怎么样。下次有什么事，您们可以直接到知府来找我。”
    “谢谢恩公老爷！”夫妇两个几乎同时说道。李莲秀还一把拿过正蹲坐在屋角好奇看着我的女儿说道:“青瑶，还不快拜谢这位恩公老爷！”
    女孩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盈盈地拜了下去，乖巧地说道:“青瑶拜谢恩公救命大恩！”
    我扶起她，说道:“今后你们别这样恩公恩公地叫着，听着很别扭，直接叫我郭皓即可。”
    “我可以直接叫你大哥吗？你跟我哥很像。”青瑶脆声道。
    夫妇两个齐声斥道:“瑶儿不得无礼！”
    我看了看青瑶灵秀可爱的面庞，心中喜爱，于是对着夫妇俩摆摆手笑说:“没什么的，我正巧缺个妹妹，就认她做个妹妹又何妨？”
    “哥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青瑶就双膝一屈，对着我再次拜了下去。
    这丫头，还真是机灵，看来这头一磕，我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刚来钓鱼城，就认了个妹妹，还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