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待送别了陈平安,张秦忆便自乘车轿,行在了前往礼部官署的天街路上。
稍稍掀了轿帘,这沿街路上,竟是平白多了些生人与乞丐,不远处一列官兵方巡过了街角…
这京都,是越来越乱了啊…
落了轿帘,稍作休息。
待车轿又行了一阵子,便听得小仆言道。
“大人,到了…”
“嗯…”
俯身出了车轿,张秦忆迈步便入了礼部官署,沿路和几位同人作了招呼。
正欲进前堂,却见那木门推开,自内走出一矍铄老人,身着绯色官袍…
张绮年见了来人,两眼一亮,便拉住了张秦忆言道。
“小秦侍郎,方才陛下召我去尊前,今日课业你便先去与太子殿下讲授吧…”
“顺便检考一下我昨日留的考题便好,我这便去也…”
“如无要事,我自会后至;如有要事,便待再看…”
“呃…好的,下官谨记,张大人慢走…”
见此情形,那张绮年便领着一宫人直出了礼部大门,向着宫中去了…
眼见着张绮年离去,张秦忆便去了司案前,拾掇了几卷史录与通考,也出了官署乘轿向着东宫去了…
待行了一阵子后,只见得东宫浮现在了眼底,今日却是不见太子出迎,想是另有要事…
正这般想着,张秦忆便出轿上了白玉阶,直进了东宫。
待进了宫殿,却不见太子在那书堂端坐,张秦忆一时间有些怔愣,忽听得里屋一阵窸窣。
张秦忆不由得看向那屏风,出声喊道。
“殿下可是在里屋?张太师今日去了陛下尊前,今日由小臣为殿下讲课…”
似是听见了张秦忆问声,里屋忽然一静,继而太子便出声言道。
“既如此,少师傅便进来吧…”
“殿下宫寝,小臣不便进入,小臣便在外面等候殿下吧。”
里屋一阵安静,而后便听得传出一句。
“好…少师傅稍等片刻…”
却说张秦忆置了书卷,便上了主位自顾自泡了一壶螺青茶…
茶过一盏,便听得里屋来人言道。
“少师傅久等了…”
张秦忆抬眼,见得那清贵子初整的衣衫,不禁叹道。
“殿下今日为何如此怠惰?”
“陆吾多日不见少师傅来授课,昨日父皇又说今日太师傅也另有要事,陆吾便想着…呃…今日可多困会儿觉。”
“殿下岂不知慎独的道理?”
“古人云‘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殿下须知哪怕是自己一人的时候,也要表里一致,严守本分,不自欺也,方是君子所为…”
“陆吾谢少师傅教诲。”
“无妨,既然太师相托,我便检考一下你昨日的课业罢…”
“是,少师傅…”
言罢,陈陆吾便从旁处寻出了一卷文章,上题“论青州流患策”。
见了这文章,张秦忆眉眼微敛,便展卷抚阅了起来。
那太子殿下却是静立在旁处,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垂眉的红衣少师,喉结上下翻动了几下。
侧目瞥见身旁那清贵子的模样,张秦忆不禁出声道。
“张太师去了陛下尊前,今日不知会否来此。”
“殿下还是…克制些好…”
“……”
“是…陆吾谢少师傅教诲…”
看了看身旁人那模样,张秦忆不禁问道。
“话说回来,小臣倒是一直有一事不解,还望殿下言明…”
“少师傅且说…”
“殿下就不怕我…”
“…谋反嘛”
闻言,那陈陆吾神色一怔,眼中似有挣扎之色,只是低头言道。
“却不知少师傅,是谋的谁的反?”
闻言,张秦忆也不再言,只是摇头笑笑。
二人一坐一立,从殿门处看去,倒真是一派师徒模样,唯有那文木方桌之上,一壶螺青正氤氲着依稀不清的热气,掩得这师徒二人看不清什么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