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秦城监狱。

    这是中海最大的监狱，据说在建国之前就存在了。

    往常谢安总是听人讲起关于秦城监狱的诸多传奇故事。如今总算亲自看见了。

    守卫非常森严，随处可见雄壮威武的狱警，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宋红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和狱警们相对熟悉。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独立的探视室。

    房间安装了摄像头，有一面还是玻璃幕墙，里面看不清楚外面，但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房间很空旷，一张特制的桌子，旁边放着三张椅子。

    宋红颜拉着谢安在左侧的两个位置坐下。

    “一般探视，必须在特制玻璃窗内外家属和犯人用电话交谈，由民警监听。但九爷这些年表现良好，即将出狱，属于宽管级的，可以允许无隔离的探监。”

    谢安加了句，“似乎监狱只允许家属或者监护人探监吧？”

    宋红颜轻笑道，“九爷没有家属，我是他最亲密的人。”

    谢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没再多问。开始环顾四周，期待九爷的到来。

    自从第一次见到宋红颜开始，谢安就和九爷“结缘”了。

    虽然人家要自己的眼角膜，但谢安并未觉得什么。

    反正到时候人死鸟朝天。

    别说眼角膜了，我二弟你九爷要是喜欢……也尽可拿去。

    谢安两次问询过宋红颜关于九爷的事情。

    奈何宋红颜的嘴巴很紧。

    谢安只大概知道九爷是个谢幕的传奇。

    如今即将见面，谢安有一股莫名的悸动。

    过不多时，一个穿着囚服的短寸平头男子走了进来。

    约莫一米七几的身高，很削瘦。脸上长满了皱纹，眼眶深深的凹陷进去了。戴着黑色老花镜，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九爷。”

    宋红颜眼眶有些发红，立刻迎上去要搀扶。

    “犯不着，我才五十呢。坐吧。”

    九爷挥挥手，示意宋红颜坐下。然后慢慢的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他入座的动作很缓慢，仿佛屁股上长了湿疹似的。

    坐稳后，九爷抬起头，细细的打量着谢安。似乎是视力不好，使劲的前倾着身子，推着镜框。

    谢安并未回避，而是主动迎上九爷的目光。

    五十岁？

    怎么看起来像七十几岁的老人？

    特别是他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浑浊。估摸着得了角膜炎之类的眼科疾病。

    眼前这老人虽然瘦骨嶙峋，谢安却本能的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场。

    具体什么感觉，谢安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分量很重。

    而且，他的眼睛仿佛把自己看透了似的。

    许久，九爷才收回目光，也没说话，而是拿出一本书，推着老花镜的边框，凑近看了起来。

    泛黄老旧的书封面上用中英文写着两个大字。

    《圣经》

    若是别人看这书，谢安大概率会觉得对方有点装。可眼前这老人却看的格外认真，有别样的味道。

    宋红颜小心翼翼开口，“九爷，这就是谢安。”

    九爷没抬头，“知道。”

    然后，再不多言，继续翻着书。

    宋红颜也不说话，毕恭毕敬的坐着，生怕打扰九爷看书的雅兴。

    谢安始终没说话。

    大家就这么静坐了二十分钟。

    九爷慢慢把书签夹进去，盖上书本，伸了个懒腰，“多久了？”

    宋红颜：“二十分钟。”

    谢安加了句，“二十一分钟。”

    “我看了几页书？”

    宋红颜大惊。

    这谁知道？

    谢安却给出了准确的答案，“三十页半。”

    九爷轻声着，“半字怎么讲？”

    “你翻了三十一页书，但又把最后一页收了回来。”

    九爷第一次有兴趣的打量着谢安，“还有呢？”

    谢安道：“翻书之前你喜欢用右手食指在舌头上沾些口水。每次看到关键的地方，你会闭上眼睛沉思。”

    “几次关键处？”

    “三次。”

    九爷第一次笑了，“干嘛观察这么仔细啊？”

    “第一次见，好奇。”

    “你是想通过观察，摸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

    谢安听闻这话，感到十分震惊。

    他之前说的都是实话，第一次见这个谢幕的传奇，谢安心中很紧张的。总是试图观察每一个细节去分析他这个人。

    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谢安并未隐瞒，“是。”

    九爷笑容更浓，“摸清楚了吗？”

    谢安摇头。

    九爷并未觉得失望，反而来了兴趣，“有时候啊，你眼睛所看见的，可能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看一个人，不能用眼睛。做一件事，也不能光用手。”

    谢安指了指脑袋，“用这个？”

    九爷摇头，抬起哆嗦的手，指着自己左侧心脏的位置。

    用心！

    谢安大惊。

    这个九爷，了不起啊。

    瞬间，肃然起敬。

    九爷轻轻磨平褶皱的书封面，“码头的事情，小红都跟我讲过了。你打算怎么办？”

    谢安怎么没想到身处监狱的九爷，竟然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更没想到宋红颜的消息渠道这么快。

    “肯定是徐靖故意为之，但难点在于拿出能说服警方的实证。如果能够发现徐靖的账目有异动的话……或许就可以立案。让公司走出危机。”

    九爷笑着，“如果找不到异动呢？”

    谢安愣住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虽然他不认为徐靖会留下把柄，但没别的办法了。

    “请九爷指点。”

    九爷抚平《圣经》，慢慢直起了腰，“当你觉得能力不够的时候，就不要试图去扭转对抗规则。”

    然后，九爷慢慢起身，加了三句话。

    “当你觉得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不如放慢脚步，让事情再发展几步，或许就看见方向了。”

    “很多人之所以走的很顺，是因为有一个好的开始。”

    “一个好的开局，就已经赢了一半。”

    嗡！

    谢安如遭雷击。

    仿佛有一个圣人，给自己浑浊的大脑之中，注入了一股大智慧。

    再抬头时，发现九爷已经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门口。

    “九爷，我能时常来看看你么？”

    九爷回头一笑，“我一个孤寡老人，巴不得有人来看看。”

    说完，九爷走出了探视室。

    门外还传来他的声音。

    “小红，带他去我那个老院子，让他把我那只鹦鹉卖了。记得，得卖十万。”

    谢安：？？

    一只鹦鹉卖十万？

    金子做的吗？

    ……

    走出监狱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这会儿日头西斜，洒在路面上，金灿灿的。

    谢安呆呆的看着紧闭的监狱大门，脑海中还在荡漾着九爷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能力不足的时候，不要去对抗。

    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不如放慢脚步，让事情再发展几步，就看见方向了……

    好厉害的九爷。

    码头这事儿，谢安已经知道怎么面对了。

    宋红颜拍了把谢安的肩膀，“九爷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可见九爷对你很满意。去九爷的老院子？”

    “不了。我得先去码头。明天再去看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