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走到了藏书阁前。

    昔日的夜霜天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人也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她在书架间摆着书册，浑浊的目光不见一丝波动。

    任意无视她，顺着楼梯缓缓走到了最顶层。

    藏书阁的顶层是一间面积不算大的屋子，但却收拾得极为整洁。

    屋内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书案，坐在桌前的青书天尊正全神贯注地书写着什么。

    笔尖在纸上游走，一行行清晰的字迹逐渐浮现出来。

    墨汁还未完全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萦绕在整个房间之中。

    听到脚步声，青书天尊没有抬头直接说道：

    “青柳，天宫的防御方案我已经快写好了，你稍等一下。”

    “青书天尊。”

    笔尖停留在原地，墨迹晕染开来。

    青书天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任意，有一瞬间恍惚。

    以前的任意身上带着雷神的结界，面容淡漠又陌生。

    此时的她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青书天尊才惊讶的发现，她和阿姐长得太像了。

    不同的是，阿姐的眉目间带着悲天悯人的温柔之色。

    而任意的眉眼之中却带着锋锐之气，像极了……那个人。

    他忽然想起雷神以前和他说过的那句话——我等你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青书现在看着眼中毫无波动的任意，仿佛看到阿姐失望地站在他面前。

    后悔？

    怎么能不后悔呢？

    当年他们年幼，是阿姐照顾他们，抚养他们。

    在拜入师门之前，阿姐带着他们四个四处流浪。

    他们有时候会宿在野外的山洞里，半夜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能看到阿姐抱着刀，守在洞口处安静地看着月亮。

    那时候他就想，一定要快点修炼，快点长大。

    他要保护阿姐！

    可是他长大了，也修炼了，阿姐却失踪了。

    所以当他看到月沁雪的时候，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阿姐。

    对月沁雪的纵容和照顾，就仿佛是在补偿阿姐……

    可他对意儿做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他简直觉得自己疯了！

    他的自私、霸道、蛮横不讲理，都给任意造成了伤害。

    那是阿姐的女儿啊，他们月家下一代唯一的血脉！

    青书天尊放下手中的笔，缓缓地站了起来。

    “天帝，你来了。”

    任意伸手将青书天尊写的竹简拿起来，仔细看着。

    “进可攻，退可守，不错。”

    青书天尊垂眸压下眼底的波动，掩饰性的笑了笑：

    “我虽然决定在此苦修，但天宫有难，三界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任意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那青书天尊继续修行吧。”

    任意转身就走，并没有打算和青书天尊继续聊下去。

    青书天尊看着任意的背影，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塌陷。

    仿佛她这一走，他们甥舅之间就再无瓜葛。

    “等等！”

    听到青书天尊的声音，任意停下脚步，

    青书面色复杂，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之色。

    “舅舅以前做了许多错事，是舅舅被蒙蔽了，舅舅错了。”

    “舅舅想要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你，你能原谅舅舅吗？”

    长久的沉默。

    “我娘失踪那么久，天族纵有雷神坐镇，也终是内防空虚。”

    “你在月沁雪的身上寻找阿姐的身影，因为蒙蔽了双眼。”

    “你不听不看不闻，心中只有月沁雪。”

    “你已有了心魔。”

    “若孤不是你的外甥女，不是月玉凌的女儿，孤还能得到你的道歉吗？”

    一直背对着青书的任意缓缓转过身，过于清亮的眸子给一种身在局外淡看人世的清醒与淡漠。

    青书的心咯噔一声。

    他的心也忍不住砰砰砰快速跳动起来，泛起一片仓惶的恐惧。

    下一刻，任意缓缓开口：“青书天尊以后还是称孤为天帝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青书天尊怔怔地看着任意的背影。

    颓然地闭了闭眼。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阿莫罗万古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