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六打了个激灵，连忙问道：“啥意思，他们怎么不是人了，我获得先进工作者称号的时候，可是跟厂领导握过手的，全都是暖的。”

    张阿大说道：“你仔细想想，再想想，他们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贺老六仔细想了想：“没什么不对劲的啊，就是感觉对咱们都挺好的。”

    “对啊！”张阿大一拍大腿说道：“他们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对你这么好，你算算现在一个月都拿多少钱了，比当锦衣卫的时候多十倍，还给你免费吃免费住，天天都有一顿肉，他们钱花不完还是怎的？”

    “额......”贺老六居然无言以对。

    “还有还有，你可曾听说哪个当官的吃拿卡要收过贿赂？”张阿大再问。

    “这个真没有。”贺老六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正常吗，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张阿大理所当然道：“千里当官只为财，你想想你冒着风险进锦衣卫为的是什么，是不是想往上爬，想做人上人，想光宗耀祖赚大钱？”

    贺老六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现在也有点犯迷糊，自己为的是这个目的吗，好像无法否认，这是人之常情嘛。

    “这些当官的起码七品以上吧，天天都在厂子里转悠，检查质量，指导技术，有时候还下车间干活，搞得身上脏兮兮的，天底下哪有这种官。”

    这些厂长都是专家担任的，按级别都是副市长的级别，换成大明的官职，确实是七品以上了。

    厂书记现在还没配，政工人员根本不够用。

    也因此，对于工人的思想教育工作还没能抓起来。

    贺老六越想后背脊越发麻，是啊，要说一两个这样清廉如水，跟海瑞似的大清官也就罢了。

    可是仔细想想，似乎所有绿衣服的都这样，这就越想越恐怖了。

    咋的，都是圣人下凡啊，都不食人间烟火啊。

    “那，老大你想怎样？”贺老六问道。

    “回去，咱们得回去。”张阿大咬咬牙说道：“不但如此，咱还得把这里的技术带回去。”

    “这，这，这厂里也没啥技术啊。”

    贺老六想了想，除了主车间里那些叫做电动机的玩意带动的锻锤和切割机，其他也没啥了不起的东西。

    要他说，最好的东西是劳工制度和福利制度，这玩意带回去估计跟造反也差不多了。

    张阿大却想的更远：“我们有几个兄弟在炼钢厂，那里的小高炉才是好东西，咱们要能带一个回去，肯定大功一件。”

    “那，那玩意不得几万斤，咋个拿得动。”贺老六跟着卡车去炼钢厂运过铁块，见识过那些高高大大的炼钢炉。

    “额，这个。”张阿大想了想说道：“拆开来用卡车运，只要到了山海关就好办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这不是刷在墙上的标语吗？”贺老六呵呵笑道。

    “管他呢，道理是一样的。”

    张阿大说道：“晚上下班之后你也别加班了，我把钢厂的几个兄弟叫出来，今天去外面的国营饭店吃一顿，你请客。”

    “啥，这，厂里的食堂吃的也不错啊，干嘛去外面吃。”贺老六有些肉痛。

    “你上个月拿了那么多奖金，不得请大伙儿吃一顿？也吃不了你两块钱。”

    ..............

    卢象升穿着明人学子服饰走在沈阳街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的袖子里揣着五十块钱的票子，这还是红星政府的首辅赵刚大人赠送给他的。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这人乃是东厂十三太保里排名第二的王承恩，王伴伴。

    东厂十三太保其实是东厂自己排的历代东厂大太监的名字。

    魏忠贤当仁不让高居首位，王承恩能排第二，可见其能力，地位都有过人之处。

    天启帝刚刚即位的时候，王承恩就被派到信王朱由检的府上做管家太监，主要任务是监视朱由检，毕竟天启年幼，明面上的储君只有一个，就是朱由检。

    那时候信王还是个小孩，也刚刚有自己的王府。

    这么多年来，朱由检对王承恩极为信任，也非常倚重，时时不离左右。

    东林君子拜访朱由检的时候，王承恩也在身边陪着。

    魏忠贤势头越猛，东林党对朱由检的洗脑教育就越急迫，殊不料王承恩就是魏忠贤的耳目。

    更不料，王承恩虽然没有后代，儿女心却重，他早在心里把朱由检当做亲儿子看待，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现在正是他纠结的时候，到底是完成自己的监视使命，还是想办法保住朱由检的秘密。

    好在，天启帝才二十来岁，刚刚又诞下皇子，储位现在也轮不到朱由检了，王承恩的压力没那么大了。

    辽东剧变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到了京城，各种新奇的商品，也跟着来往旅顺的商人涌进了北京城。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就此变故的争辩每日都不停歇。

    主要分为招安派和清剿派。

    直到宣府失守后，招安派逐渐势微，清剿派占了上风，同时又多了一个迁都派。

    朱由检正是好奇的时候，骑过了自行车，戴过了手表，用过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之后，他对辽东这些打败建奴的海外人产生了兴趣。

    便派遣王承恩往辽东走一趟，好好看看辽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朝廷的两厂一卫对辽东自然也有渗透行动，但是收效甚微。

    派十个人，倒有九个半失去联络，回来的也语焉不详，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实际上，辽东这里安保严密是一方面，关键是各种新鲜词还多，这些探子听的时候就记不全，回去再往歪里一传，更加稀里糊涂乱七八糟。

    所以一直以来，辽东的所谓红星政府到底是个什么名堂，朝廷诸公完全没搞懂。

    对于出走辽东一事，王承恩请示魏忠贤后，魏忠贤表示支持。

    王承恩做事稳妥，知道轻重，比之前到旅顺的另一个王公公靠谱多了，让他走一趟也好。

    这不，王承恩伪装成商人，这就有了辽东一行。

    谁知，刚刚逛到了沈阳城，就遇到了同样在逛街的卢象升。

    卢象升之前作为户部官员，也是东林君子，跟着东林前辈去过多次信王府，自然是认识王承恩的。

    好在卢大人有情有义，没有当街喊破王承恩的身份，反而兴致勃勃的邀请王公公同游。

    直到中午时分，两人饥肠辘辘，看到前面不远，沈阳百货商场旁边有一家丰泽园国营大饭店。

    卢象升从袖子里摸出几张上面画着工农兵形象的钞票笑道：“王兄，听说前面这家饭店口味不错，走，今天小弟做东，请你尝尝丰泽园的砂锅鱼翅和葱烧海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