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后，村里的各种声音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尖尖头。

    有人说我爸，肯定是升官了，大清早就有人来送礼；还有人说我高二就定了婚事；甚至还有人说我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人家一家人来商量对策的……

    这是我们从来都没想到过的问题，不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流言蜚语，我们也没必要去理会。

    我们快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我爸妈在门口等着了，妍妍跟我妈也已经蛮熟悉了，跟我爸妈介绍着她的爸妈，大家都笑语盈盈的。

    “兄弟，你说你来就来了，还买那么多东西干嘛。”我爸说着还往西边邻居家看了眼。

    “都是些小东西，没什么贵重的，也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赶紧进屋吧，咱家好久没人上门了，今天必须要热闹热闹。”

    我爸喜欢热闹，我们家的客厅原来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亲戚上门吃饭啥的，所以故意放大了面积，可他连着几年都在出差，这个客厅一直被我当来做作业和画画用了，不过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妈也像考试一样，做了一桌子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也没饭店厨师的水平，但妍妍一家子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爸拿出了珍藏着的好酒，破天荒的给我也满上了，席间，都是聊着家常，对于合作的事，愣是只字不提，顶多就是说说两家公司的现状，我在旁边干着急，不过在我爸面前，我也不敢多啰嗦。

    大人们时不时的拿我和妍妍小时候的糗事开玩笑，我们也只能在旁边尴尬的陪着笑。

    说起我爸和叔叔，他俩还真的有不少共同话题，因为他们那个年代都没怎么上过学，倒不是不想上学，实在是家里不仅没钱，还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一放学回家就是喂猪，喂鸡鸭的，条件好点的家里还有鱼塘，我们两家都不算条件好的。

    后来遇到了“好政策”，每家每户有一个出去工作的名额，当时叔叔的单位还比我爸的单位好，人家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我爸也是抽到了电机厂，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爸却被分配去了电梯厂，但时代的变化，让更多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升降梯、电梯、塔吊的需求慢慢变大。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公司做出了个在当时都很炸裂的决定，那就是国企转民营，很多员工都拿着补偿金离开了公司，我爸也是懒得换工作，就一直没走，没想到的是，后来公司的情况越来越好，还跟国外有了合作，又从民营变成了中外合资公司，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在厂区里多放了一个安置老外的办公大楼，至此，公司彻底成了我们区的明星企业。

    而我爸不但工龄大，而且在为人处事方面很有一套，这得到了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青睐，一有出差机会就派他出去学习，到现在终于混到了个部长，努力拼搏才会有好结果，这句话用在我爸身上再合适不过。

    林叔叔也是这样，被分配到了市电机厂，勤勤恳恳的做到了生产调度，但随着交通的便捷，他们家的产品和外地的相关产品一比，性价比就降了下去，但作为国企的他们，当时都没做出任何举措，任由外地企业打入我市，没几年就发现，自己的老客户都让外地企业给抢走了。

    当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市场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就算他们降价也已经唤不回老客户，于是他们开始联合德国电机公司，开始搞研发，想靠着领先的技术，再次回归这个市场，却发现很多厂子都持着观望的态度，毕竟他们新研发的电机还没有哪个公司敢用，谁都不想做愣头青，所以就导致了现在产品是出来了，但是市场上无人敢尝试，资金投入进去了，却没得到回报，说的再难听点，可能没几年，电机厂也要变民营企业甚至直接倒闭。

    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当林叔叔知道了我爸的情况后，才想找我爸谈一谈合作，看看能不能改变电机厂的“命运”，这一切都不是林叔叔的职责范围，但他却做了一个市场、一个销售该操心的事。

    父辈这一代，都对自己的单位有一种归属感，我爸也是挺欣赏林叔叔这一点的，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很开心，最后一口酒下肚，两位父亲默契的收起了筷子，拿起了烟，但在两位母亲的注视下，又都没敢点火……

    “建国（林叔本名林建国），走，咱们去小房间聊聊，小轶，你也一起来，娟，给我们泡壶茶来。”

    我爸招呼着我们去小房间，我也明白我爸的意思，他要给我上一堂“社会课”。

    “你看会电视，我一会就出来。”两位妈妈在一起收拾着，我担心妍妍会无聊。

    小房间本来是留给奶奶住的，但奶奶现在去了敬老院，倒是空下来了，我们三个落座后，没等林叔开口，我爸先开口了。

    “建国，你的想法，小轶昨天已经跟我说过了，你们的电机参数你记得吗？”我爸直接进入正题。

    “详细参数我可以从技术部那里调，现在的关键是，我们需要有公司来尝试使用，我们的电机是跟德国一起研发的，我们这次的产品研发包括了变频电机，因为目前变频电机多是采用国外的，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国外来的东西不得不考虑到的是价格和后期维护问题，还有那些肮脏的手段……”

    “我明白你意思，核心技术始终是他们老外的最终目标，我们也被技术卡过脖子，所以我懂这种痛，这样，这个事情不难，但是价格方面，必须低于外地电机。”

    “老哥，低于外地电机的价格，我们真的不好做，本来我们就已经在吃技术饭了，技术领先别人，价格还要低于别人，这个……”

    “你先别急，我现在给你一个，其他公司所没有的附加条件，我给你记下，你回头跟你们单位的领导商量下。”

    我爸看了我一眼，我随即出门拿了纸、笔，现在已经聊到了合作，我爸也变得谨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