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甘看着匍匐在地上类节肢生物，李厂振正用匕首尾端戳那玩意儿，它警觉地一戳一蹦跶，这种生物因为在地表没有天敌，并未演化出对敌策略，只是吐出一团黏糊糊的乳白色胶质，一接触空气就快速硬化落在地上。

    “就叫它跳虫吧。”没什么文化的伏尔甘有些不甘心地说。

    “倒是个简单明了的名字。”李斌笑起来，“不过头盔你们还是别摘了，这儿的生态圈过于脆弱，你们轮流摘下吸一口就行了，剩下的氧气都是苔原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产生的，人类的氧气消耗相比于它们的原始结构效率还是太高。”

    这些苔藓都呈现紫色，比起地球绿色为主的植被，它们对光的吸收效率更高。

    众所周知，阳光中绿色最为丰富，地球的树叶、灌木草丛乃至苔藓主要呈现绿色，恰恰是它们反射了绿光。也就是说地球的植被，其实对光热的利用很低（由此诞生了紫色地球假说，说的是远古时代地球到处是紫色的藻类）

    而这些苔藓呈现紫色，则说明它们吸收掉了绿光，在远离恒星且夏季短暂的苔原星球，能形成稀薄的氧气环境，这里苔藓极高的阳光吸收能力功不可没。

    “是。”伏尔甘闻言，即便再不舍，也立刻屏息扣上头盔。

    武装水手们站在陆地边缘，往海洋中放入耐腐蚀的有线水下摄像头，紫色的水中植被贴着海边的礁石生长，样子稀奇古怪超乎李厂振贫瘠的见识。技术员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一点苔藓，避开苔原生长的地方，在凸起的地表架设分析站，分析起水质。

    等到营地建设完毕，第二批履带式雪地车轰鸣而来，车厢里装着的是无人潜水器，它们装入了金属探测器，能深入800米水深，探测水下矿脉并上传拍摄的录像。

    与此同时，有船员扛着扫描仪扫描周边环境，给全息船舱录入新的背景数据。

    人来人往，大家带着头盔，从懵懂而警觉的跳虫头顶跨过，空气里只听得见风吹帐篷的划拉声，还有仪器和防护服与坚硬的地表碰撞的叮咚声，看上去寂寥又冷漠。

    但在无线电世界里，这里热闹非常。

    “300深度水质检测报告出来没？”

    “我滴妈！这海洋里微生物不少哇，潜水器还拍到了长度超过1米的大鱼！这玩意儿在浅水区活动！”

    “废话！这种星球环境，越靠近水面光线越足，温度越高，营养也越丰富，大鱼不在水面待着，难不成去黑不溜秋的深海挨冻挨饿么……话说那是鱼么你就叫鱼，你拿到它的排泄物样本了？”

    “水里的都是鱼，我叫鱼怎么了？”

    “来搭把手嘿！这些虫子都贴着帐篷保温层，快把帐篷压塌了。”

    “擦！这跳虫把我的压缩饼干抢了，它不会把自个儿吃死了吧？”

    “哇，你完了。这车怎么开的，脑袋大的苔藓被你碾扁了，这玩意儿得花100年才能长这么大嘞……等着扣奖金吧！”

    “阿花，阿花你别死啊，你再努把力，我发誓把我在这儿的屎尿都喂你，求你别死啊！我还等着用绩效娶老公呢，我给你跪下了！”

    “部长！距海岸线600远，160米深度，发现金属信号！看形状不是天然的！”

    一派乱糟糟的通讯里，突然闪过一条格外激动的声音，正往帐篷里填充氧气的伏尔甘闻言，脚下一晃差点没站稳，他以手撑地，一边继续充气，一边吃了一个剂量的咖啡因：“继续探测，等我过来。”

    等手里的工作结束，他才慢慢地站起来，解决掉长久蹲着造成的低血压问题，他穿着臃肿的防护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研究站换气阀里，摘下头盔，顾不得擦湿漉漉的脑门，在热气蒸腾中打开第二道阀门，猫腰钻进不大的研究站里，拨开挤成一团的技术员，站在屏幕前。

    地面电力有限，履带车空间和载重也有限，不能像在飞船里那样长久地使用全息技术，便携式核电池技术大崩溃后就遗失了，在殖民早期，大伙在地表只能使用传统屏幕。

    技术员兴奋地手指都戳上屏幕了：“这儿，这儿！这个轮廓，绝对是人造物。您来之前我比对了人之领殖民管理条例，这个东西和【陆行龟-极地II】型号的陆地移动生活站很像。”

    伏尔甘出神地看着那隆起的半圆形结构，根据比对，那玩意儿的直径绝对不低于12米：“这种东西绝对不是坠落的空间站或者飞船，只有殖民地才会用它。”

    “是！”技术员振奋道，“这里的季节性海洋会随着日照移动，陆行龟作为移动生活站，是以家庭和小组为单位提供殖民者生活的，它恰恰可以追逐日头。这颗星球一定有人类殖民地！”

    伏尔甘立刻摇头：“既然发现的是陆行龟，那就说明其他的殖民家庭或小组也可以到处跑，这颗星球或许根本就没有集中的生活城市。”

    他笃定道：“联络旗舰，汇报船长，就说我们可能找到了2级行星，请他给探测部门下令。不要去找城市的信号，去找工业基地，找辐射点。殖民地可以没有城市，但一定有工业部门！”

    “是！”

    与太空电梯相连，坐落于近地轨道的是三脚猫号这艘有勘探设备的驱逐舰，而体型更大，惧怕行星重力井扭曲船体的开明兽号轰然启动，它甩着巨大的机械臂，臂头的设备换成了硕大的探测器，沿着星球转着，一寸一寸扫描。

    但凡人之领曾经布置过殖民地的星球，至少都是2级行星，星球上至少能支撑起一种经济商品的开发或生产。所以人之领的痕迹就是一种信号，远航的勘探舰队会很乐意看到这些数百年前的古老痕迹。

    过了大约5天，守在舰桥的大副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激烈的信号和分析结果。

    直径6公里，布局稀疏、被融化又冻结的冰层覆盖，藏于恒星直射带中，一切条件都符合。

    他激活船长舱室的通讯器：“船长，找到了，按照AI估算，是散落的废墟。”

    过了几秒，那边传来鲤鱼打挺的声音和李斌又困又激动的嗓音：“舰队货舱还剩多少？”

    大副看了一眼答道：“1400单位以上。”

    勘探舰队有一艘至高点bRV，两艘水牛级货船，一艘瘤牛级武装货船，单峰驼勘探舰一艘，舰队载货能力比一艘巡洋舰尺寸的货船还大，端的是能装，即便储备了不少补给和食物，舰队的载货能力依旧不可小觑。

    “舰队交给伊莎指挥，让她升起三级警报，撒出侦查舰船。给你放半天假，跟到地上去看看……还有，让打捞平台那边停止作业，再落一道太空电梯下去，重型机械也跟上，等到废墟那边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借着阳光凿开它！”

    “Aye，capt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