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走。”
纪景洲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势,语气不容置喙。
说着看向纪川洲,冷声道:
“你可以提条件,现在分家,我也接受,带着你的那一份儿,有多远走多远。”
纪川洲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失,冷冷盯着他没接话。
纪三夫人听言却实在忍不了,直接摔了手里箸子,气的瞪着眼叱骂纪景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死呢!你就敢提分家?!咒我是不是!”
纪景洲皱眉冷瞥她一眼:
“没你事,别掺和...”
纪三夫人拍桌子怒斥,“什么叫我没事?!你们俩都是老娘生的!别忘了,这家业也是老娘挣下的!还没到你能当家做主的时候!”
“当着我的面就敢兄弟阋墙,谁给你的能耐!”
纪景洲咬紧后槽牙,下颌骨线条绷紧,张口就欲吼回去。
却在他开口之前,纪川洲直接一把掀翻了桌布。
‘噼里啪啦’一阵碗碟碎裂的摔打声,打翻的饭菜不可避免地溅到三人身上。
纪景洲豁地站起身,瞬间目若寒霜,死死盯着纪川洲。
“啊—!”
纪三夫人尖叫着从餐椅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粥渍和菜汤,气的浑身哆嗦,破口大骂起来。
“纪川洲!!你个混账东西!你要死啊!!想烫死你老娘?!”
纪川洲嗤地冷笑一声,慢吞吞掸了掸身上饭粒,接着站起身,手握一块碎裂的碗片,挑衅地指着纪景洲鼻子。
“给老子听好了,撵我走,你还没那个资格。”
纪景洲面色森寒,眼底掠过丝戾气。
纪川洲咬牙,扬手将碎片重重掷地,一字一句似夹着冰,也带出难掩的狠意。
“我在这儿一天,这家业早晚都得平分,你别想随意打发了我,谁也不是要饭的!”
兄弟俩之间剑拔弩张。
纪三夫人见状,心凉透顶,眼前发黑,脑袋里一阵阵抽痛。
完了。
这两个小畜生,要把这个家给拆了呀!
*
三房这边兄弟阋墙,纪景洲麻烦缠身头痛不已。
大房这边,秦音则忙着筛捡门房上送进来的帖子。
因着罐头厂招工的消息传开,先前在茶楼跟杨老板会面时,她有意透露的那几句信息也在私底下发酵。
今日一整天,递到纪公馆门房上的帖子,比往日一个月加起来都要多。
整个湘城,但凡有头有脸的官绅富商,都编着理由想见她一面。
甚至还有人不惜以家中老母病重为由,许以重金求医,请她过府出诊。
秦音将每一封请帖都看过。
直至深夜,才失笑摇头,将帖子都收起来。
倒也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晾他们几天。
翌日早起,她也不出门了,在家陪长安和乐乐上课,陪晟儿在院子里逗猫抓鸟扑蝴蝶。
如此过了两日,傅文睿的电话打到纪公馆来。
秦音正陪着晟儿在后院里拔草挖泥巴,听佣人跑来传话,她交代寒露和芍药看好孩子,才起身净了手,去小客厅听电话。
“喂?我是秦音。”
电话里传来一声清笑,“...难得你还肯接我电话,我以为,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置气。”
秦音抱臂斜倚在五斗柜上,话说的平心静气:
“你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别挂!”傅文睿急的开口,连忙加快语速道明自己要说的事,“听说你们要开罐头厂,厂子都建好了。”
秦音顿了顿,拧眉道:
“这跟你没关系,你别想瞎掺和。”
傅文睿气乐,“谁想瞎掺和,我才懒得做什么生意,闲的?”
“那你提这事?”
“提醒你。”
秦音黛眉轻挑,“什么?”
“风险。”傅文睿道。
秦音:“我知道。”
傅文睿缓下声,还是继续说:
“以往你只开医馆,开花店,很小的利润,甚至在湘城并不起眼,没人把那两间铺子的利润看在眼里。”
“但你如今要做出口,厂子建那么大,招那么多工人。如果要集股,最好雨露均沾。”
“否则得罪一些小人,当心满盘皆输,到时不止生意做不下去,还会连累军政府的名声。”
秦音眉心微拧,沉凝道:
“我知道。”
傅文睿默了默,轻嗯一声,又与她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秦音放下听筒,却是立在小客厅里出了会儿神。
她上楼回到卧房,翻出先前让寒露调查过的商会名单,和这两日递到纪公馆来的帖子。
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将帖子对应着名单,一一对上号。
傅文睿说的没错。
鱼罐头是入口的食物,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将是一场灾难。
做生意规避不了所有风险,但要尽量规避。
这些人,她没必要筛选后拆开见,或许一起见更合适。
面对整个商会的一次会面。
想通这一点。
傍晚时分,秦音下楼交代寒露,亲自去找一趟杨老板,请他给有意入股的人带话。
“...就说大帅回来后,罐头厂开业的日子才会定,叫他们不用焦虑,想要一起做生意的,便备好本钱等着。”
寒露应声,转身去办这件事。
秦音立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朝小客厅走去,拨通了纪景洲那边的电话。
既然打算一碗水端平,当然不好单独撇下纪景洲,为顾全大局,一点芥蒂可以先放一放。
然而电话拨通,却是董玉珍来听的。
“大嫂,景洲不在家,有什么事先与我说罢,等他回来我会转达。”
秦音静了两秒,还是告诉她:
“生意上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现在很多人在打听罐头厂集股,我想等你大哥回来后,与他商量过再定,到时在商会召集一场议事,叫景洲做个准备。”
董玉珍听罢眸光微闪,随即浅笑说道:
“好,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
“嗯。”秦音正欲挂断电话,却听她又急急开口。
“大嫂!”
秦音握着听筒贴回耳边,“还有事?”
“是这样...”董玉珍轻声道,“我父亲给我一笔钱,也想叫我帮他投罐头厂,我知他现在身体不好,但也不好悖他的意。”
她顿了顿,语声难掩无奈:
“...不瞒大嫂,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松儿,他身份尴尬,养在我这里,婆母和景洲都多有意见。”
“而且,如今我娘家的生意,都是景洲在把控,往后...还不知怎么样,父亲想,给松儿多留一条退路。”
“还请大嫂,一定要算上董家。而且我们不分利,先留着,无论亏损,往后急用的时候,再一起拿。”
她话里话外,都在为那孩子打算,且是防备着纪景洲。
秦音听罢,缓声道:
“只要愿意出资,议事上都会考量的,你若不方便出面,可以叫你父亲派个人来。”
“这事我不想让景洲知道。”
“...嗯,一切按流程办,议事结束后,看情况,我找机会再联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