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在草坪上绕着圈儿追逐。
晟儿腿短,跑的太急还跌了两个跟头。
这孩子打小就性子粗,摔了跟头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
秦音无奈至极,扭头瞪纪鸿洲,喊道:
“纪鸿洲!一会儿再打起来了!”
纪鸿洲单手叉腰,远远了望战况,见晟儿始终追不上姐姐,便不甚在意地笑了声。
“打不起来,放心。”
一旁守着小马纹丝不动的长安,这会儿却是听懂了。
他小眉头一拧,松开拴马的套绳,朝弟弟妹妹跑过去,边跑边用命令的语气大喊:
“不许跑,不许打架!纪长晟!”
他叫晟儿大名儿。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听笑了。
*
正值欢声笑语时,便见一个大兵匆匆跑进院子,递给展翔一只信封。
展翔低头看了眼,拿着信封快步走到纪鸿洲身边。
“大帅,徽州电报。”
纪鸿洲伸手接住电报,当场拆开了看。
他一目十行,边看边朝秦音走去,到她身边儿坐下,将电报递给她。
“你大哥要来。”
秦音接住电报,低头看了。
秦震关这次来,是为组建空军的事。
上次钟淮泯去德国购置战机,秦震关一口气要了五架。
他遇到了难题。
钟淮泯给他从德国聘来的一位退役空军,为了教授大兵开飞机,但那德国人中文不算太好,沟通有点困难。
秦军有翻译,但翻译也不懂德国军官的一些术语。
秦震关便想带人来交流学习,顺便看看,钟淮泯是怎么调教飞行员的。
不过这趟来,他还带了傅盛荣和幼子秦昭。
且秦震关的岳父岳母,也想随行。
这一家人,大概都是来看傅文睿的。
“...工厂的事别赶太急,先放一放,你要没时间,我叫展翔去安排接待的事。”纪鸿洲道。
“还是我来吧。”
秦音叠起电报,浅笑看他一眼:
“军政府和营地那边你安排,家里这边我安排,大嫂和昭儿难得来做客,就让她们住在纪公馆,几个孩子也能做个伴儿。”
“傅家老俩,应该更想跟傅文睿一起住。”
纪鸿洲倒是无所谓,“听你的。”
夫妻俩又商量了几句。
看天色不早,便招呼几个孩子进屋,准备用晚膳。
*
夜里,回房洗漱过。
纪鸿洲从盥洗室出来,一边擦头,一边瞧了眼坐在梳妆镜前梳头的倩影,状似不经意般问了句。
“傅文睿的身体,养的怎么样?”
秦音素手一顿,自镜中看向他:
“我不知,要不要明日一起去瞧瞧?”
纪鸿洲眉峰挑了下,随手将帕子丢在一旁,踱着步子不紧不慢走到她身后,低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来。
“你有空?”
秦音攀着他肩,浓睫轻眨,歪头看着他笑:
“你有空,我便有空。”
纪鸿洲淡淡牵唇,没接话。
秦音被他不轻不重丢在床上,撑起手追问:
“去不去?”
纪鸿洲覆身将她压倒,埋头贴近她肩窝深嗅,一言不发在她颈上吮了一口,自顾自动作起来。
秦音痒的笑出声,也不再问他。
翌日早起,用过膳。
秦音先打发长安跟乐乐同先生上课,再下楼,才瞧见纪鸿洲还坐在沙发上等着。
她不禁嘴角浅翘,“你在端什么架子?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坐我车。”
纪鸿洲慢吞吞站起身,抬起一条手臂,看她一眼:
“走了。”
秦音抿唇忍笑,这才步下台阶,脚步轻快走上前挽住他臂弯。
*
傅文睿康复已经做了大半年。
他恢复的慢,但也在恢复。
如今虽然不能下楼,但拄着拐由人搀扶着,还是可以下床走动的。
纪鸿洲和秦音跟着陈继明上楼,便见他坐在轮椅上,正在窗前喂鸟。
金漆镂花笼子,放在窗茶几上,里面养了只白鸽。
“哪儿来的鸽子?”秦音问。
三人走进屋。
陈继明笑着揣手解释,“入夏时,有天下雨,它突然飞来的,阿玫拿了粟粒喂给它,过后它隔三差五就过来。”
傅文睿放下鸟食,回头看了眼几人,拍了拍手接话:
“瞧它通人性,也不怕人,便找了只笼子养起来了。”
纪鸿洲哼笑,“找只笼子养起来,你晓得鸽子喜不喜欢住笼子?”
傅文睿淡笑看他一眼,温吞道:
“我听不懂它心声,要么你问问?”
纪鸿洲薄唇扯了下,单手插兜走上前,拎起鸟笼子,随手将门栓给扒拉开。
鸽子见门开了,探头出来眨巴眨巴眼皮,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
傅文睿,“......”
“这还用问?”
纪鸿洲嘴角轻扯,将笼子又随手丢在脚边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边漫声道:
“鸟儿都喜欢天空,鸽子也爱自由,它要爱笼子,自不会走。”
鸽子扑棱棱飞了出去。
傅文睿扭头看了眼窗外,似笑非笑没说话。
秦音则看了眼纪鸿洲,面上掠过丝无奈。
她开口,试图转移话题:
“阿睿,听师兄说你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能下床走动。”
傅文睿挽起袖管,挑眉笑睨她:
“耳闻不如一见,你自己看看。”
秦音看他一眼,走上前,低下腰替他把脉,嘴上道明来意。
“我昨晚收到大哥的电报,说要带大嫂和昭儿来湘城,伯父伯母也要过来看望你。”
傅文睿眼尾笑意顿了顿,勾唇嗯了声。
“上月我寄过家书,也挺久不见了,能来挺好,我也惦记他们。”
他脉息比之前有力,且气色和神韵看起来都不错。
只肌肤过于白皙,粉红唇色,衬的眉眼越发阴柔。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纪鸿洲插了句,又上下打量傅文睿一番:
“我瞧你气色不错,何况徽州那地儿山清水秀,总比湘城养人,你父母年纪也不小了,多陪他们一日是一日,是不是?”
秦音,“......”
傅文睿眼皮轻掀,眸光清泠扫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秦音面上,开口道。
“我不打算回徽州。”
纪鸿洲眸光瞬暗,深深盯着他。
秦音眼睫轻眨,喃声启唇:
“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傅文睿淡笑,语出惊人道:
“我去南洋。”
秦音眼睑微瞠,“什么?!”
纪鸿洲也不禁怔了下,“去南洋?你?”
“嗯。”
傅文睿笑语清浅,话说的平心静气,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我总预感国内势态不稳,反正我这副身子,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不如先出去,替你们踩踩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