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屠宰
作者:笙生凉太   劫于你眉睫最新章节     
    这种诡异的感觉使得他当场愣在了原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使得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糟糕的环境加上排泄物的气味,他甚至不用看都能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什么,他眸光止不住的闪烁,霜降也因为主人混乱的灵流而散发出断断续续的光芒。

    沈钰低头一看,顿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坠冰窖,他蓦地睁大了双眸,也愣在了原地,他立马提醒道:“别低头!”

    若是让寒川知道他踩到的是何物,这无疑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寒川很难得慌了神,但他只能乖乖听话不低头,努力的欺骗自己,假装无事发生。

    沈钰咽了咽唾沫,缓缓抬起了头,可当他看到屋内的状况时,却再一次感觉到无比的震惊。

    房内家徒四壁,里面甚至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各种颜色,形状,恶心的排泄物,甚至还有大片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喷得哪都是。就连墙上都有,密密麻麻,点点滴滴,纵横交错,这种地方甚至不用去问,光是凭借肉眼就能脑补出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这里简直就像是屠宰场,又像是得不到清理的猪圈。

    可偏偏角落里蜷缩着的,却是一群面目全非的人。

    沈钰当即感觉到像是吞下了千万条活着的虫子,此刻它们正在自己的腹腔中不断蠕动。汗毛倒竖,冷汗涔涔,心如擂鼓,呼吸渐促。

    这些人几乎已经没有人样了,要不是他们跟人一样有着人的特征,沈钰简直无法认出他们是什么生物。

    残暴。

    沈钰第一反应是这个,他们像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的犯人,传闻十二屿对待犯人就是如此,不择一切手段。要多残忍有多残忍,只要他们能开口说话,只要还有一口气,至于别的,他们一概不管。

    他们面目全非,有的断胳膊断腿,还有的只剩半颗脑袋,身上更是一块好地都没有,所露出的肌肤全部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像是被扒过皮,又像是被火烧过,总之他无法形容。

    粗略看看这里面大概有十几个人,全部蜷缩在角落,男女老少都有,而他们的周围也毫不例外的全是各种排泄物以及血迹,还有伤口腐烂流出来的体液。

    说难听点,他们跟在外面遇见的那些百年傀儡,腐烂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们有自主意识,瞳仁清澈,且看上去非常恐慌,甚至还在不停的颤抖。

    沈钰甚至看到他们之中有个小男孩,因为太过于恐惧而直接被吓尿了,液体浸湿了地板,缓缓流出。见状沈钰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甚至还出了一身冷汗,他眸光闪烁,此刻只感受到了透心入骨的恐惧。

    喉间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上涌,这使得他无法吞咽,甚至连呼吸都非常困难,光是为了抑制胃里的排山倒海。他几乎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甚至已经完全不敢去看寒川如今是何表情了。

    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非常用力,谁也分不清到底谁的力气更大,而他们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像是置身于地狱之中,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松开,似乎只有这样,似乎只有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他们才勉强能感受到一丝安慰,一丝安全感。

    “你们”,沈钰试探性的开了口,可喉间却暗哑得厉害,本着他是师尊,他要必须把这些事揽下来,他硬着头皮问道:“为何,为何会在此处?”

    没有人回答他,这群人都像见了鬼一般警惕的打量着他们,仿佛他们才是不正常的存在,他们才是怪物。

    “能,能听懂吗?”他们的反应使得沈钰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他甚至觉得他们或许并不是人类,可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应该……是人吧?”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无法抑制的哆嗦,恐慌的喘气声,以及心如擂鼓的心跳。

    为了不浪费时间,为了尽快的弄清真相,沈钰只能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一步,可身后的寒川却像是石化了一般,并没有跟着他再往前走。

    见他动了,那群人又在不断往后退缩,直到退无可退,甚至触及到了彼此的伤口,可他们全部都忍着没有做声,依旧满脸惊恐的看着沈钰,似乎非常畏惧他跟寒川。

    沈钰也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们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意识,只会一味的退缩,亦或是说他们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普通人。

    “别害怕”,沈钰立马转变了思路,他缓了缓神色,以最轻最柔的语气,安抚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听到救这一字,他们立马眼前一亮,可下一秒又全部恢复原样,转瞬即逝,他们依旧保持着警惕而又恐慌。但由此可见他们其实是能听得懂沈钰所说的话,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才没有开口。

    见他们如此不好沟通,沈钰便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群人,试图从他们之中找出一个带有犹豫之色,且最好是同辈的人,试图用他来作为交涉的突破口。

    可扫视了一圈下来,沈钰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感到有些伤脑筋,因为这些人的脸非常脏,而且有不少人已经被毁容了,况且屋内没有灯光,甚至有许多人低着头,一点都不配合,这使得他非常难以辨别。

    四处环顾了一番,就在他准备放弃,打算把窗户破开之时,他的余光正好就扫见了一双特殊的眼眸,只对视了一眼沈钰就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而这也已经到了他与寒川牵手的极限了。

    这群人见状又是一阵骚动,疯狂的蹬腿试图想要后退。这双眼眸被挤在人群中,就快要被淹没,可她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渴望,在人群中是最特殊的存在,所以沈钰注意到了她。

    沈钰越看只越觉得眼熟,他似乎是在哪见到过,但却死活都想不起来,他开始不断的在脑海里翻找着从前的记忆。虽然跟他有过交集的姑娘并不多,甚至大多数都只有一面之缘。

    但他却觉得自己一定与这名女子见过,只是在哪见过,何时见过,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他在脑海中快速把所有有印象的女子的脸都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上。当记忆定格之时,沈钰不由得一怔,感觉非常的难以置信。可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与她的往事,又觉得似乎有点能对得上,可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甚至他被自己的想法跟猜测给吓到了。

    他定定的与那双眼眸对视着,而那双眼眸从一开始的恐慌,到不敢相信,最后到如今的渴望。她也不躲不闪,但却没有做声,似乎是在等着被沈钰发现,等着被沈钰认出。

    “你……”沈钰看着她,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寒川的手背。但寒川也没有提醒他,只是默默的承受了一切,他也不知道到底消耗了多少勇气,才强迫自己开口,颤声说道:“我,我们……”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敢问,他怕答案真的如心中猜想,他也害怕他与她真的是旧相识。

    可那双眼眸偏偏听懂了,她垂下眼帘,轻轻一声叹息,眉头微蹙,似是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沉重的低下了头。

    “砰”,一声响,沈钰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他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失了方向,最后一头撞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上,才冷静下来。可他顾不上疼痛,手撑着树干,弯下了腰,“哇”一声就不可抑制的开始呕吐。

    寒川见状也立马冲了出来,可当他看到沈钰在呕吐时,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到底还是对沈钰的关心还是战胜了所有。他来到沈钰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缓解他的难受。

    沈钰吐的天昏地暗,泪水鼻涕不断的涌出,他的胃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控制,像是扭在了一起,在不断的收缩,挤压,变小。他无法呼吸,甚至看不清面前的景象,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挤压腹部。

    他把胃里所有的东西,一骨碌全部吐了个干干净净,可这似乎还不够,他恨不得把昨天,前天所吃进去的东西都全部吐出来,最好是把胃也吐掉,扔掉。

    指甲深深的陷进树干里,指尖被树枝刺破,渗出来缕缕鲜血,纤细的手背上凸起一根根青筋,他整张脸扭曲起来,在发红发紫。

    寒川听着他痛苦的呕吐声,只觉得揪心无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吐无可吐,胃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清空,可沈钰依旧扶着树干还在不断干呕,寒川看不下去了,硬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到隔壁找了棵干净的树,扶着人坐下。

    沈钰倚靠着树干,脱力的坐到地上,寒川蹙着眉头,从宽袖中取出帕子跟水囊,递给了他。沈钰接过后立马处理掉了自己脸上的狼藉,又饮了大半瓶水,脸色这才缓了过来,他微仰起头,看着寒川强忍不适的模样,他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多谢。”

    “无事”,比起这个,寒川更在意的是他,紧缩的眉头没有松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认识她”,沈钰自然也不会跟他隐瞒什么,他正了正神色,解释道:“她叫辛苒,从前在阳城,她是一间乐坊的歌姬。”

    “………”,闻言寒川紧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好几个画面。

    鲜衣怒马少年郎,热血方刚,风流倜傥的大好男儿,从前他喜欢去烟花之地。看似花花心肠,实则一心一意,他在那似乎有一位心上之人,每次去他都指名点姓只要她一人。可后来他那位心上人被人赎了身,嫁到了远方,而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踏足过烟花之地。

    记得那年初雪,两人在凉亭下依偎在一起,寒川问他从前可有喜欢的人,他记得沈钰当时的回答是:算是……有吧。

    那时的他有些胆怯而又卑微,陷入回忆之中,小心翼翼的说:她比我大一些,早些年于我有恩。从前觉得她的容貌倾国倾城,性情柔情似水。为师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喜欢,那时的我还小,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认为她不会喜欢我这种人。

    寒川记得沈钰没有对他撒谎,对着当时年幼的自己,他毫无保留的说:后来等我大了一些,她便有了钟情之人。那人不介意她的过去,对她似乎也是真情实意,后来他们便成亲了,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后来我们便不了了之,我的凡心再也没有悸动,直到……

    寒川那时又问他:直到什么?

    想到这里,寒川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他认认认真,反复回忆着那天的细节,包括他所偷听到的东西。

    月覆池中莲,香间一点红。

    我与他在寒风中相遇,那时大雪纷飞,不曾想在雪尽之后,我竟对他心生情愫,念念不忘。

    寒……雪……尽!?

    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在心中起誓,此生非他不娶。所以……

    似是醍醐灌顶,寒川蓦地睁大了双眸,后背当即沁出来一层冷汗。

    所以,所以其实不止是他自己,所以沈钰从初次与自己见面之时,就,就……

    “川?”沈钰见他神色越来越古怪,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寒川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立马就回正了神色,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说什么?”沈钰越听越迷糊,不自觉的蹙起眉头,他只觉得寒川实在是太古怪了,他又问道:“辛苒么?”

    寒川垂下眼帘,淡声道:“不是……”

    早说或许也没用,当时的自己主修无情之道,沈钰若是真的同自己说了,以那时的自己来看,怕是会以为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