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侯，陛下急召，请您入宫。”

    傍晚，伏青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安信侯府。

    “知道了。”正在吃饭的姜妄放下了碗筷。

    “良人，用我去吗？”晋阳起身为姜妄拿起外袍。

    “不必，陛下只找了我。”在晋阳的服侍下穿上外袍，姜妄便出了门。

    门外，廉己带着护卫紧随其后。

    因为范增的儿子范思不在，廉己充当起姜妄车夫的责任。

    马车一路来到章台宫外，到了这里廉己等人就得停在外面等待了。

    这些护卫护院，是不能进入皇宫的。

    走入章台宫，姜妄跟随在伏青身后，淡淡的问：

    “这几天，陛下有什么动作吗？”

    “回安信侯，没有。”伏青低头说着，又有些担忧的问：

    “安信侯，陛下恐怕不行了，今晚陛下会不会对您不利？”

    “说不准。”姜妄平静的说了句。

    这时候，没人能说得准始皇在临死前，要不要带走姜妄。

    姜妄自己也拿不准，毕竟始皇帝的心思，他早就已经摸不透了。

    但若是姜妄自己，他绝不会选择动手。

    这些年姜妄虽然被边缘化了，但真要杀了他，依旧会让很多人生出反心，这三十多年，被姜妄养着的，可足有数万户。

    “安信侯，现在你若是离开章台宫，还来得及……”伏青转头看向了姜妄。

    “没必要，我姜妄不会选择逃避，始皇是我带出来的，他若是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想必他应该清楚，我若死，秦大乱不远。”姜妄面色依旧平静。

    闻言，伏青没再多言，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

    两人一路来到章台宫帝王卧房。

    当姜妄来的时候，朝中重臣已经都到了，这是因为安信侯府在东山县，距离章台宫有点远。

    “安信侯，陛下在等你。”见到姜妄到来，赵高忙说道。

    姜妄闻言，大步走入了卧房。

    刚一进入，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

    而房间内，除了躺在床榻上的始皇帝外，只有扶苏和医官夏无且。

    “姜妄拜见陛下。”

    “先生，你来了。”听到姜妄的声音，始皇帝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夏无且，赵高，你们出去吧。”

    “喏！”夏无且听到始皇帝的命令，背起药箱缓缓退了出去。

    随后，赵高也缓缓出了门。

    “中车令，陛下怎么样了？”看到赵高出来，李斯开口询问。

    他们被找来，一直都没能进入始皇帝的卧房。

    “陛下暂时无事，但后续。”赵高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来始皇帝的情况很不好。

    不由的，在场的人脸色都沉了下去。

    赵高告诉诸位大臣陛下的情况，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陛下一去，他的路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虽然他得安信侯保证，不会随始皇帝陪葬，但这么多年他跟随在始皇帝身边，与诸位大臣关系一般不说，与扶苏这个皇子关系也一般。

    此时，他只能多说一点，至少不得罪诸位大臣。

    ………

    “先生，你说当年昭襄王杀武安君白起，是错误还是正确？”卧房内，始皇帝没有与姜妄说其他的，反而提起了武安君白起。

    “从昭襄王来看，没错，从后世千百年的角度来说，错。”姜妄想了下说道。

    听到姜妄的话，始皇帝笑了：“我记得先生在邯郸，有一次醉酒，说过曾祖父昭襄王是一代雄主，但气量小了点，若是先生在当时曾祖父的位置，会不会杀武安君。”

    秦昭襄王是战国赫赫有名的雄主，在他在位期间奠定了秦朝的走向，但赐死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白起，却让后人诟病不已。

    因为这个，当年年少轻狂的姜妄，在醉酒之后才说了昭襄王气量不足的狂言。

    不过，随着年长，姜妄想法不自觉的发生了改变。

    “若我站在昭襄王的位置，武安君也会死。”姜妄想了下说。

    “为何？”始皇帝问。

    “武安君成也魏冉，败也魏冉，他拒服王命，是其一；属于魏冉一系是其二；其三，影响力太大，能力太强，功高震主，让军中只知道有白起，而不知有秦王。”姜妄说了三点。

    一，拒服王命，惹得秦昭王愤恨。

    二，白起是魏冉提拔的，属于关中四贵之首魏冉同党，并不是秦昭王嫡系。

    三，功高震主，让秦昭王心中不安。

    这三点，是白起必死的原因。

    姜妄也明白始皇帝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因为此刻的姜妄，其实与曾经的白起有些像。

    论能力，姜妄只比白起强，不会比白起弱。

    论影响力，或许姜妄军方影响力不如白起，但在大秦内的影响力，比白起强太多了。

    再加上那个预言。

    就凭这三点，姜妄的处境就比白起更危险。

    当姜妄说完，卧房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始皇帝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始皇帝开口了：“先生，朕要死了，大秦会如何？”

    “六国余孽或许会生事，但有扶苏在，有臣在，秦国无碍。”姜妄坐在始皇帝的床榻前道。

    听着姜妄的话，始皇帝嘴巴张了张，没有问出若是没你在，大秦会如何的话。

    “先生，大秦以后，依靠你了。”始皇帝说着缓缓坐起身。

    然后让扶苏帮忙穿衣。

    随后来到了卧房外的偏殿。

    他不想在卧房，以如今狼狈的模样面见诸位大臣，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参见陛下。”

    见到始皇帝走出来，王绾、李斯等人忙见礼。

    始皇帝微微摆手，然后坐在了龙椅上。

    “赵高，拟诏！”

    “喏！”

    赵高连忙上前拿出帛书。

    “朕自为秦王始，夙夜不寐，兢兢业业，终扫六合、御四海，一统天下，废分封，立郡县，完成秦六世余烈之夙愿！”

    “今朕长子扶苏，得朕与安信侯悉心教导，仁厚心善，轻财重士，崇法擅儒，对父仁孝，当为秦二世，以安天下之心。”

    如果说始皇帝之前封扶苏为太子，是把他定位了继承者，那么今天这份诏书，就是告诉诸人，他若是故去，没有其他选择，只有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