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先生详说土地庙由来
作者:伍仁义   人民公社三十年最新章节     
    说到朱家铺的土地庙,虽然庙不大,可是神通还是不小的。现在是解放了,实行人民公社了,如果是在解放以前,那它可就是代表有土地的人的神仙!列文先生想到这事,好像虽有千言万语,但是不知道一时从何说起的感觉。

    长锁就说:“首先您讲讲,这个土地庙是哪个在这里建立的?”列文先生说:“还不是那些有地的人啊。听说我们的曾祖们从外地流落到这里的时候,这一块地方大多数还是荒湖滩,但是因为有梅厂镇姓徐的人落籍在先,那个时候叫做‘绾草为记’,就是谁在这里先立了脚,哪个就是当地的老板。”长锁听着好像很古老、很荒远的故事了。

    “我们的曾祖们就要动手开荒,镇上姓徐的就来人说,你们要开荒可以,但凡是开荒出来的田地,都要由徐姓的土地爷承认,这样才能算数。曾祖们就不明白这里的土地爷是哪个,有个什么承认田地的方式。”

    文迎说:“看来自古以来,神仙都是要强人的后台了。”

    “谁说不是呢?待到春来花开的季节,梅厂镇就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明朝跑回老家躲兵祸的官员,要我们的曾祖里派几个为头的去镇上,说是要他们敬土地爷。”

    列文先生喝了口水,继续说,“去了以后,人家先教你把土地庙的名称看清楚:xxx朝湖广道荆州府松河县梅厂镇徐家业兴欣土地。因为这里土地上的子孙姓徐,所以他们的土地爷就姓徐。如果你拜这个土地爷,那你就是这块土地上养活的子孙,所以你要开荒种地,你就得改姓徐。”长锁突然就要爆发:为什么姓朱的要改姓呢?这哪有天理!

    “嘿嘿,土地爷姓徐就是天理。当然我们的曾祖就不同意,说‘我们也是大明的皇子皇孙遗落到这里来的,希望当地土地爷给我们赏口饭吃’。人家根本不就会可怜你是谁,说,‘要赏口饭吃是可以的,凡是你们开一亩地,就必要给徐家祖姓九分地’,不然的话,就不要动手了。”

    长锁就说:“徐姓不只一个人,那究竟怎样知道应该记在哪个姓徐的人名下呢?”

    “当然是记在土地爷的名下了,也就是说,你开一亩地的荒,就要给徐姓的土地庙交九分地的粮米,明白了吧?”

    “后来呢?那就这样祖祖辈辈下去吗?”文迎问。

    “后来李闯王的散兵经过这里,打了一次徐家的‘饥荒’,因为朱家的人帮徐家出力抵抗,徐家祠堂来人说,以后就按照一亩地交七分租了。”

    “那为什么后来我们朱家铺又建了这座很小的土地庙呢?”长锁问。

    “因为徐家以前是一老支撑门面,到了洋人来沙市开埠通航的时候,徐家的老人过世了,就把家产分给了两个儿子。为了分清两处的家产,我们朱家铺就新立了土地庙,表示这是徐家老二的田产。”文迎好像明白了一些,就问:“那朱家铺的土地庙叫什么名字呢?”

    “朱家铺的土地庙就叫‘xxx朝湖广道荆州府松河县梅厂镇徐家业兴升土地’,明白了吧?老大的土地庙叫‘兴欣土地’,老二的土地庙叫‘兴升土地’。老二为了把朱家铺的关系弄好,就说,以后新开荒的田地,只交六分租就行了,这也就是我们朱家铺为什么没有地主份子的原因,因为朱姓人都是徐姓人的租户。”

    听了列文先生讲朱家铺先人落籍开荒的过往,文迎和长锁心里就好像被人压在五行山脚下一样,虽然现在没有地主老板,田地都归了国家,大家都是人民公社的人,但是一想到这个土地庙代表的就是徐姓地主,心里就恨不得立马就把这座土地庙给砸了。

    可是看列文先生好像就是一个说古论今的人一样,脸色丝毫没有什么变化。长锁就在心里有些不平了,列文先生也是朱家的读书人,就甘愿受人家的压迫吗?解放了,打倒了地主,分了田地,那么为什么就没有人说要推到这座代表地主的土地庙呢?

    列文先生好像看出了长锁心里的想法,就说:“长锁啊,你们不要现在听我说了这些故事,心里就气不愤。其实哪个人不是这样,孙猴子有能耐吧,但是紧箍咒天天在他的头上念,他就习以为常了,而且哪一天不念了,就还可能担心老天是不是不相信他了,不要他到西天去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文迎说:“是不是以前有人提出过要对土地庙不恭,受到了惩罚的?”

    “怎么不是呢?解放了,文焕的妈得了月干疾(细菌感染的一种妇科病),四处找郎中看不好,他的爹爹就在土地庙许愿,只要土地爷保佑他的婆娘病好,他就答应再给土地爷建新庙、塑金身,结果文焕的姆妈还是死了。文焕的爹爹埋了婆娘后,就带着文焕来到土地庙,诉说自己不能还愿的原因。这时一截毁坏的木头砸下来,刚好砸在文焕爹爹的腰上,从此,文焕的爹爹就卧床不起,当年就走了。你们说,有了这个事后,哪个还敢出头说土地爷的半个不字哦!”

    听到这里,文迎和长锁就只有不断唉声叹气的份了。长锁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说虽然耽误了列文先生的睡觉,但是也长了见识。至于怎样在破四旧的运动中破除土地庙,心里就有底细。

    文迎出了列文先生的家门,就边走边商量:等公社组织开会破了镇上徐家老坟的墓碑,我们村里就开会来破这个土地庙。如果没有上面布置破四旧的运动,我们还想不到,我们每个人头上都带着封建残余这顶紧箍咒的金箍子呢?

    两人分开后,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但是长锁一想到自己要亲手把这个几百年、上千年的封建制度的根子拔掉,心里就有了祖辈人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