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伯格wuuu   Furry:伊敏【三部曲全】最新章节     
    他们身后不再传来脚步声之时才停下。他们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空气的燥热气流让他们额上忍不住冒汗。

    他们吐着舌头,一只爪子撑着地。一次伏击在一个月之前便已存在;现在居然又来了第二次伏击。琼斯全身的毛发几乎都震了起来,掉落一地。

    琼斯凝望着头顶上方的绿荫,但是他却感受不到外头炽热的光线,感受不到阳光。云层很快变暗,不如早晨那般明亮。他不知道现在多少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中午。

    他们都惊魂未定,琼斯却始终想不明白:刚才究竟是哪种势力伏击了那些赏金猎人呢?琼斯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反抗军了——只要见到帝国军队,他们都不会手下留情。

    “琼斯,那些赏金猎人怎么追得竟那样快!”瑟兰止不住地骂道,大部分都是有些刺耳的粗口。

    琼斯指着那片树丛说:“说不定他们通过路上的种种痕迹找到了我们;我们每走一步路,几乎都会在那些青草上面留下痕迹。”

    “我们怎么办?”瑟兰问,“他们的队伍好盛大啊。”

    “只有一种办法,遇到他们的时候,就赶紧跑。千万不要回头。”琼斯说,他指着腰间的长刀和手枪,瑟兰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要么反抗,要么就逃跑;或者,乖乖死在他们手中,这样还算好受。

    但是琼斯绝对不会落入他们手中的。赏金猎人的队伍还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再次壮大,那时,琼斯肯定都快到达那座山脉附近了。他们绝对不会很快追上来的。

    琼斯甩开眼前的树叶,地势高峻又崎岖;他们发现远处的绿荫又在轻微晃动。可是当下他们却看不见云朵,看不见一般都躲在云层之后的太阳。他们从高耸的山坡上看下去,焦黑色的土地仍静默在远方;琼斯知道那块土地一定又挖了十数条战壕,里面肯定充满了机枪和全副武装的士兵。

    上午,他们都吃了一顿(略有些丰盛的)早饭,又喝了点安茹茶——这种茶的味道很香甜,不过里面却并没有加入白砂糖,或者任何香精、糖精。饱足,满意。他们站起来,背包里的富余——都很美味——让他们吃得过饱。

    上午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天空却也没有下雨。他们几乎耗费了好多时间,在数不清的绿荫中行走。有时候,他们会碰见森林中最高耸的高地上;琼斯跳下去,在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山谷里仔细搜寻一条能前往北方的路。

    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始终没有脱离最基本的道路。森林之中还会出现几棵倒在地上,附着苔藓的树木,那些树木的表面有很多巨大的洞,不过他们钻不进去,甚至就连更加苗条的瑟兰钻进去也不大可能。

    他们没有休息,没有往回走。他们一直都在往前方走,往前方看。有时一条河流会缓缓穿过他们眼前的低地,两侧的高大树木却依旧不减。到达河流旁,地势低了下去,转为一道陡峭的山坡。他们冲下山坡,在那些河流中玩耍,有时则是赶紧洗一个(十分舒服的)澡。他们会躺在地上,任由自己身上的水珠消散。

    他们休息完之后,便再次出发。中午到了,他们没有午睡,甚至就连短暂的歇息也完全没有。他们还在森林之中行走着。他们回想着那些刺激的遭遇——今天早上的伏击、一个月前的伏击,还有将近两个月之前的战役现场。琼斯发现,越前往北方,森林的数目就越来越多,面积越来越大。地面变得坚实,而且他们感觉那座山脉的冷风真的开始在他们身上徘徊了。

    瑟兰有时候走得很慢,琼斯也一样;他们会在某一时刻感到行动困难,又会在某一时刻感觉精神抖擞。琼斯说不上来这种奇妙的感受,他觉得是那块宝石在作祟。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儿不安——这块宝石最近平静至极,甚至再也没有给琼斯一丁点儿奇妙的画面。

    琼斯一边看着那块宝石,一边走在前方。瑟兰跟在他身后,不过他的神情看着却无比慌张,那条鲨鱼尾巴经常夹在两腿之间,有时经常浑身发颤。那不是因为寒冷,但是也不是因为兴奋。琼斯能感受到他的恐惧、疑惑。

    他们又在森林中行走了很久,那些树木往后方倒去,接着便是一小块空地;那块空地长满了杂草,一朵朵黄色的花朵混在青绿色的草丛之中,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块空地看起来很平凡,但是仔细一瞧,琼斯又发现了一点儿不同: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堆堆青草中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巨大石像。

    那个巨大的石像的脑袋正对着他们,石像看着已经破败了许久,不过就在石像的脑袋上却围着一圈圈黄色的花圈——这些花圈都是自然生成的,它们爬上他的脑袋,接着在上面繁衍,最终变成了如同一尊优雅、威严的王冠。

    那座石像上长满了裂痕,但是仍旧不减当年风光。这时,琼斯的脑中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像来:他看见这座石像的过往,他骑在高高的战马上,手中宝剑闪烁着刺眼的、让人胆战心寒的红光。他一个呐喊,所有士兵便从后方的森林中冲出来,怒吼着跑向前方。

    琼斯晃了晃脑袋,这种神异的图景瞬间消失了。他眼前再次变得十分正常,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他不知道这种神异的景象是否为宝石给他传递的消息——他感到困惑不解。宝石的光芒至少从此之后就不再那么耀眼,好像变得比之前要衰败了好多。

    两旁的树木都很高大,而且阳光可以畅通无阻(尽管现在根本没有阳光);琼斯可以从这块空地抬头看到天空,也可以看见树木旺盛的叶子,它们连成一片,绿色的通道好像在指导他前进的方向。琼斯舒了口气,中午、下午,时间过得比他们想象得快多了。

    琼斯看向这块空地的两端,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一条小径穿过树木之间,上方是浓密的树荫。他们还能看见先前的那条小河。这块空地地势不高,而且也不崎岖,这里没有隆起的山坡,也没有时而上升的高地。总之,这块土地真的能让他们暂时停歇很久了。

    上午与下午的界限在这块土地上就变得模糊了,琼斯抬头望去,竟惊讶地看见了一道漂亮的、美丽的夕阳的光芒。他忍不住想找块高地,但是却也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踱步,思考晚霞极致的美丽。这种美丽居然只能在脑海中想象,琼斯郁闷至极。

    远处的天边被一抹红色铺匀了,深紫色的天空中缀着数万颗明亮的星星;远处坠落的太阳就像是晚霞的眼睛。琼斯脑中大抵能想出这样美丽的景象,实际上他也的确透过树木的间隙看见了夕阳光所迸射出的金色光芒。

    他们坐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将在不久之后转为黑暗。琼斯开始好奇: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么这里会下雪吗?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么天空会有梦幻的极光吗?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么这些树叶会变成冰霜吗?那会是怎样一幅画像呢?

    琼斯想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冬天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过去了:那时他们仍在斯威尼文特;现在夏天已然到来,天气逐渐变得炎热,火红色的毒辣的太阳将要炙烤大地。可是琼斯却并不知道自己还能看见多少个夏日,还能看见多少个夏日的晚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看见多少神采奕奕的世界的图景。

    他第一次在那座石像旁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忽然照在那座石像上,就在那瞬间,琼斯忽然感觉他容光焕发,手中的利剑好像更加锋利,更加让人胆战心惊。他好像恢复了神气,琼斯好像能看见他骑在马上,驰骋沙场的壮丽风光。

    琼斯笑了笑,那座石像好像也在轻轻微笑。石像的裂痕好像消失了,他的灵魂好像跃出了一直束缚着他的石像,化作一缕清风飘向天空。那种清风的触感,琼斯之前从未感受过,他感觉那股清热的气流仍在他身边徘徊。

    他们放下背包,琼斯凝视着眼前的森林。他忽然有些想念皮纳托尔,突然有些想念斯威尼文特。可是那些回忆已成过往,他不可能再次追寻了。他坐在那尊石像下,双目无神,背后的石像上裹满了光耀。

    很快,晚霞的眼睛就消失在世界的西方;一轮银色的光芒忽然穿过树林,把它的光辉洒在光滑的石块上。大地沉寂,他们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这片森林终于要走到尽头了,琼斯想,他能看见这片森林后方陡峭的山地,但是那些山地却不再让他感觉恐惧了。

    夏日的夜晚也是燥热的,蝉鸣声自森林深处传来;万物生灵沉寂了,琼斯忽然感觉十分寂寞。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又捡起一块燧石。火红的亮光映在他们脸上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安心下来。那轮金黄色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它的身旁布满了灿烂的星星。

    琼斯好像在如同万丈深渊般神秘的星空中看见了银河的踪迹,它好像就在他们头顶舞动,好像撕开了星空的裂痕,接着冲进这片广大的森林之中。他们没有说什么,基本上只有眼神的交流。这种交流有时是非常高兴的,但是有时却又变得恐惧与悲伤。他们好像心有灵犀般一一猜到了对方的心声。

    他们脱光了衣服,团团围坐在火焰旁。他们没吃晚饭——现在也没必要吃了。他们的眼睛直视着火焰,身子暖洋洋的,更加燥热了。他们有时候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只穿着内裤,在火焰旁走来走去。这只是好玩,但是他们也确实想要走进森林,看看夜色照耀下的森林是否真的如古代所描述的那般优美。

    但是他们的念头没能实现,因为他们在森林之中听到了某种不祥的声响;这种声响来源未知,但也足够让他们心生恐惧了。他们没有熄灭篝火,那种猛兽不管怎样都会害怕火焰的。

    他们再次聚在火堆边,篝火保护了他们;他们心里放轻松了一些。不过,当下他们真正害怕的还是身后紧追不舍的赏金猎人团。他们的势力比琼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壮大了许多。看来也有许多人为了吃这口饭而前来追杀他们。

    瑟兰突然低下了脑袋:“琼斯,我害怕——”他后半句话几乎全都恐惧的呜咽声吞下去了。

    “瑟兰,你害怕什么?”琼斯歪着脑袋问,他很想装出一副此前根本不知道的模样,可是当他看向瑟兰的眼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那所谓不知所措的模样早已被瑟兰看穿。

    “我也不知道我害怕什么。但是我就是——”瑟兰的话逐渐带着哭腔,“——你有没有想过皮纳托尔?或者说乡穆娅?”——他的这句话一下子让琼斯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平复好心情,他把一只爪子搭在瑟兰毛茸茸的肩膀上。

    琼斯满脸凝重地看着瑟兰,他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动人;他闪烁的瞳仁中似乎带着泪花,而且带着某种不甘与恼怒。

    “瑟兰,说吧,你究竟害怕什么?”琼斯再次问道,可是瑟兰却不说话了。琼斯只能呆滞地看着他,夜晚变得更寂静了,惟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响彻他们的耳畔。琼斯担心地看着瑟兰,他看着和之前不尽相同,变得不怎么说话了。

    “瑟兰,你究竟——”琼斯的爪子停在空中。

    他的眼前忽然变换了。变换得十分彻底。他看见了身着西服的少年,他就站在一块坟墓之前,那块坟墓的布置十分讲究。那个少年跟瑟兰并无两样;他们都有着蓝色的皮毛,都长着鲨鱼的尾巴。不过他看起来却跟之前真的不尽相同了。

    他还看见了这个少年身旁的其他人。不出所料,他们也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表情凝重又严肃;有的人甚至哀伤地哭了出来。这显然是某个人的葬礼,显然是某个人的葬礼。可是就在他想要进一步查看那座坟墓的时候,他眼前却又恢复成了原样。

    “瑟兰,”琼斯轻声说,“你害怕回去,对吗?”

    瑟兰抬头看着琼斯,迟疑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琼斯问,他的爪子在这时也有点微微颤抖了。

    “城里的人几乎打心眼都瞧不起我们家。”瑟兰缓缓说道,他的鼻子好像变红了,“当城内出现了什么事,他们就一定会说:这就是泰尔迪家族做的事情。他们可以不加证明,就认为:杀人事件是我干的,只是因为死者身上疑似出现了抓痕。但是那些抓痕实际上是某种野兽所为。

    “而且,他们也不会在乎我们的身份。我们是兽人,对吧?可是,甚至没有人问我:我是不是真的杀了那个人,就一口咬定是我干的。”瑟兰的话在这里就停住了。

    琼斯看着他问:“你真的有杀他吗?”

    “不,准确来说我不是主谋。”瑟兰说,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委屈了,“或许我会后悔这么做,但我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好玩。”

    “你想赎罪?”

    “也许我应该大大方方地前往当地警察局,就这么招供。告诉他们:那件事就是我所干的;但是我仍旧会被关禁闭,关上三天,甚至三十天;有时候可能会一年。也许过了一年,这件案子不再有人记得,所有人都会穿上靓丽的衣服去参加化妆舞会,却不知道这起草草结束的案子究竟怎么样了。”

    瑟兰有些激动了。他只敢用也许这个词来叙述真相,他就算把真正的真相告诉其他人,他们又会相信什么呢?他有可能会被诬告,再次进入少管所,再次度过在少管所内的混乱、黑暗的日子。

    这时,琼斯忽然想起了,或许这就是他们那个罪恶却又无比贫穷的家庭造成的吧。他的脖子上戴着束缚器,但是那种束缚器却是他的父母要求他戴上去的。他似乎被这种束缚器折磨得不轻,但他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这决定不了你的一生呀。”琼斯的目光再次转到跳动的火光之上,他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假如我出生富贵之家,这种不公还有可能落在我身上吗?”瑟兰反问道。他无法反驳这种现象,他也无力对抗这些世人的批判。唯独能够迎接他的,就只有寂静夜晚之中无声的眼泪。

    琼斯不说话了。而瑟兰却又缓缓地、带着哭腔继续说道:“现在我就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逃啊,逃啊,逃到一个根本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瑟兰,你知道,我爱你。”琼斯打断了瑟兰的话,他的尾巴顺势慢慢滑过瑟兰光洁的腰部,他用一只爪子捧起了瑟兰的脸,他有些脸红,但是此刻他已经不在乎了。

    瑟兰的瞳孔开始闪动起来,他从未意识到——或者说,他之前也未曾意识到——这种爱意的表达或许会超出他的想象。他的眼神比之前无助了许多,比之前更加凄苦。琼斯能看见他眼里的泪花。

    琼斯轻声对他说:“瑟兰,我保证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永远都不会。”

    他的嘴唇贴在瑟兰的嘴唇上。那个少年一时间有些惊讶,他奋力想挣脱,但是身体却不由得接受了。最终,他没有反抗,或者说,他也不想反抗了。

    夜晚还很漫长,而且最终永远都会变得特别寂静。瑟兰把脸紧紧埋进琼斯那柔软却带着茸毛的胸上,好像想要钻进去似的;他的泪水打湿了琼斯的皮毛,琼斯用爪子抱住了他,他什么都没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直到蝉鸣声终了。

    瑟兰趴在他的怀中睡着了,琼斯忽然觉得这是某种机会,这种机会带着他此前强烈的欲望;那个睡着少年臀部的曲线,他同他肌肤相亲,但是却并没有生出一种曼妙的氛围;这时,他才知道,这只是一种最简单的动物的本能。但是,这种动物的本能却在某一时刻变成了强烈的欲望。

    他心里的欲望好像不断在驱使他做出下一步行动:用你的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脖颈,用你的左爪搂住他的腰,用你的右爪脱下他身上的那件衬衣,揭下那件几乎快要破洞的内裤。这么做吧,你不是很期待么?

    瑟兰的爪子用力抓着他胸前的白色皮毛,好像害怕琼斯会离开他一样。琼斯瞬间清醒了一些,他的身体好像有了某种奇怪的反应,好像有了某种不应该存在的反应。他忽然有些羞涩,也有些脸红;最终,他把嘴唇再次放在瑟兰的脸上,似乎这样就可以代替他们之间无法满足的欲望。

    他不敢再去动瑟兰的歪心思,他就这么紧紧地抱住了瑟兰,生怕他离开,生怕他远离自己。

    他究竟该不该和他做爱?难道这是某种邪恶的事情吗?这不是一件邪恶的事情,这就是他心底的本能,一种动物本能;但是他真正想给他爱,这种爱甚至超过了动物的本能,超过了生理的需要。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等月光终于离开,他早已进入了美丽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