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很好，未来只会更好，所以外祖母，你就别乱点鸳鸯谱啦！”
我握住她如枯树皮般的手，语气娇嗔，但脸上的认真却半点不掺假。
外祖母那双不再明亮的眸子里，溢满了担忧，就像是要将我淹没的洪水。
她语重心长地拍打我的手背。
“你一介女子，没了爹爹和兄弟，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走了，你要如何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活下去啊！世人弱小，可那一张嘴，却是最锋利的武器！”
外祖母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但因为有人嚼舌根，我就不活了吗？
我没有那么脆弱。
只要他们敢当面嚼舌根，我就当面就能赏她一耳光。
若是有人做那背后的长舌之人，笑死！我也长嘴了呀！
当然，名门淑女的架子和德高望重的形象不能丢，那时我让采薇去，她腕力不小，嗓门也大，严肃起来也是蛮凶悍地！
不过，这些我是万万不敢和外祖母讲的。
抿了抿唇，我不死心劝道：“外祖母，我有大宝小宝，他们会陪着我，护着我。”
“再者，你孙女有钱啊！”
“等以后老了，若我实在受不了，我就带着钱，和您与外祖父一样，去游山玩水，在最后的日子里去看看我北凉的大好山河！多好！”
“您就放心吧，我不会烂在泥里，会有千百种活法！”
后半段话，是我给自己的底气和自信。
外祖母盯着我，有那么几秒静静的，没说话。
我原以为她是被我说服了，心底有点子小雀跃时，她后面的话，让我有一瞬间的动容。
“殊殊，你一个人暂且不论，你的儿子女儿呢？你不需要一个丈夫，但你的孩子们不需要父亲吗？”
“你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你该清楚，一个父亲对孩子的重要。”
我沉默地垂着头。
外祖母点破了我刻意忽略的问题，我可以没有丈夫，我的孩子呢？
他们可以忍受没有父亲的陪伴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不会难过呢？
可我一旦又遇到一个人渣了怎么办？
那是不是给孩子们的生活火上浇油？
我想反驳，但想起楚生说过，外婆的身子要将养，不能过多激动，也不能过多担忧。
而我现在一个人，就是她担忧的头号对象。
哎！
怎么办，难不成我真要找个男人？
“好了，老婆子。”
外祖父将外祖母的手，从我的手上拿开，瞧着外婆忧思的眸子，他笑得爽朗。
“殊殊现在有我们护着，怕什么，大不了，老子拿着先帝赏赐的空白圣旨，给殊殊挣一个郡主的身份，只要身份尊贵了，还有谁敢嚼舌根？”
不知道是因为外祖父的话，还是因为他的笑容，外祖母的态度松懈几分。
“还是你有主意！”
我听着却是头大得很。
虽然侯府现在没有男丁，但我总觉得皇帝对我的态度很是奇怪，防备中带着亲近，亲近中带着防备，叫人捉摸不定。
想了又想，我笑着看向两位老者。
“外祖父祖母，我不想做那什么劳什子郡主，你们不必将那甚至浪费在我身上，我答应你们，若是遇到合适的，我不会错过的，你们就放心吧！”
外祖母微微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好，你得抓紧找了，外祖母还想看着你嫁人呢！”
我无奈笑着点头。
夕阳落下。
我拜别两位老人，回了侯府。
小院里香气扑鼻。
“姑娘，晚膳正好。”
春花端着糖醋排骨从我身边经过。
她笑着道：“春杏去请小少爷小小姐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轻轻点头，坐在主位。
采薇刷了刷衣袖，跟着春花一起去了小厨房帮忙。
约莫半炷香，两个小萝卜头一蹦一跳地进了院子。
“娘亲，宁夫子今日能和我们一起用膳吗？”
和他们一起的，除了三个春，宁离也来了。
他牵着大宝小宝，瞧着与他们亲切极了。
我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府中除了几个主子那有小厨房，其他人都是吃大厨房的东西。
偶尔，我也会去吃大厨房，但这不代表大厨房的人，能有资格来我这蹭饭！
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男人瞧着我的神色，刚刚还欢喜的嘴角立刻收了回去，面上带着小心与难以察觉的受伤。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转身离开。
我愈发不悦，想赶人，但两个小家伙却给我戴起了高帽。
小宝快速眨眨眼：“娘亲，我知道你最温柔了，一定不会拒绝我们带着夫子过来用膳哒！”
大宝也难得撒起了娇，“娘亲，夫子身子虚，我们想让他吃点好的，娘亲给我们的吃的，就是最好哒！”
我瞧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正了正脸色。
“想让我答应，你们也得付出点什么。”
“这样，吃过饭，娘亲和你们回房，指定两篇古词，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必须背下来，才能睡觉，如何？”
大宝爽快答应。
小宝儿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这孩子和我儿时一样，痴迷刀剑。
但那时，我的学业可没有荒废。
我笑着摸她的脑袋：“熹熹，只有明事理，才能用刀剑争对错。”
“你现在读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首诗词，在将来都会是明事理的养分。”
“再者，想要得到，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否则每次这样，娘亲岂不是很累？”
小丫头想了想，重重点头：“好，小宝知道了，小宝要背三篇！”
“你说的哦！”我笑眯眯打趣她。
这顿饭，虽然有宁离的加入，但也还算愉快。
只是，这男人走的时候，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哼，死绿茶！”
采薇瞧着男人的背影，发出灵魂一骂。
我有些想笑：“他怎么惹到你了？”
采薇嘟着嘴，严肃道：“宁夫子利用小孩子接近姑娘啊。”
“而且刚刚吃饭时，他给这个夹菜，给那个夹菜，搞得好像府里的男主人一样！”
我笑笑，没当回事，转身去了两个宝贝的房间。
小家伙们像是打了鸡血，半个时辰不到就背下了所有。
从他们院出来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
我打算去嘉和那一趟，告诉她边关胜利的消息。
出了院门，倏然，我发现旁边立着一道黑影。
月色皎洁，映衬着男人阴沉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