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峥话音减弱,室内一时安静。
清溪微微蹙眉,有着很多疑问。
“是不是想问,为何明明是遭遇刺杀身亡,却对外公布病故?” 萧奕峥看着她问,语气已然恢复平静。
清溪点头。
“父皇说:那是母亲的意思。”
清溪睁圆了眼睛,“只是这样?难道连幕后真凶也不追查?”
萧奕峥轻叹一声:“背后的真相一定是盘根错节,牵连深广。年少时觉得父皇遵从母亲意思既是不想让她身后不得安宁,也是心中自有盘算笃定,以图日后一击即中。甚至还想过,父皇真的不采取任何行动,那么所谓母亲的意思是真是假?”
清溪微微点头,想说这也是她心之所想。
萧奕峥揉了揉她的手,继续道:“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我越想越多。比如:为何那次母亲不同寻常的主动提议外出游玩?那日母亲和父皇究竟说了什么?为何母亲坚持带着我没有任何名份的住在留心园而父皇却不反对?为何母亲从未和我提过她的出生及家人?为何所有对于母亲的记载都含糊其辞?”他皱了皱眉,顿了顿,“我问过父皇。每问一次,父皇就哀伤一次,而后便只有一句话:六郎,你只需记住,我和你母亲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这些年,父皇身体不复以前,为了不惹他伤心,我也就不问了。我也试图自己找过真相,游历天下时也多有留意,然而一无所获。就连当年刺杀事件发生时在场的殿前大统领也于次年病逝了。”
清溪一直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凝眸道:“或许有些事没有答案便是最好的答案。正如父皇所说,你过的好便是母亲最大的期许。”
萧奕峥点点头:“其实,对于此事,我并无太多执念。自小,母亲便教导我对所有事都要秉持豁达的态度,不可自苦,亦不可苦他人。我也一直以此要求自己。”他说着抬眸,注视着清溪:“阿珩,你的那手柳风行书和母亲的笔墨风韵十分相像!”
清溪微愣。
“我所知道的母亲出身与天下人知道的并无两样。她来自于江南。”
“江南写习柳风行书的人不在少数,但各有风格。我的书法完全是外祖父教习的。难道母亲曾经师从过我外祖父?”清溪疑惑,旋即又摇了摇头:“可我从未听外祖父提过。不过,外祖父那人没那么多规矩,好交友,虽从不正式收学生,但所教之人却不少。或许这其中有书法传承颇深之人,而此人又与母亲相关?”她推测道。
萧奕峥不置可否。“可无论如何,有一点,非常肯定……”
清溪屏息专注,等着他的结论。
“围绕母亲的一定是个重大的秘密,一个连父皇都要帮着隐藏的秘密。”
清溪思维转的飞速:“所以,那两枚玉佩,一定也有秘密。”
龙,凤?
她眼前一亮,低了音量,无比认真道:“澄湛,我怎么觉得这个秘密事关……江山?”
萧奕峥的表情倒是轻松起来,含笑道:“若是两枚玉佩便能动摇江山,那这江山也太轻了些。”
“我是认真的。”清溪不满道。
她觉得他的态度似是在开玩笑。
“我亦是认真。” 萧奕峥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能事关江山的从来是人而非物。”
清溪心内震荡。
“不过,你说的有理。” 萧奕峥宠溺一笑:“此前,我倒也没想过一定要寻回那枚凤纹佩。不过,如今,似乎有人开始行动了,便不能不闻不问了。更何况,还事关你。”
清溪又皱起了眉。是啊,为何持佩之人会想要见自己呢?还去了苏江?而那人手中真的有他们所寻之佩吗?他们与李菡会寻是同一玉佩?如果答案是肯定,那又是为什么?
“我差人打听过那人,和长丰白老爷子调查情况一致,那个人就是北粟普普通通一商户,来往于西域商路上做些香料的辗转贸易,在北粟也有几十年了。他也有家人,儿子孙子都在北粟,生活也并无不妥。至于苏江那边的消息,暂时还未传回。”他话锋一转,笑道:“不过,阿珩,我想随你回苏江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思念故园。”
清溪浅浅一笑,挽着他胳膊道:“好了,不烦那些容易让你伤神之事。我们计划一下苏江之行,嗯,最好呢是明年一开始便能回去,然后我就可以带你去看辛夷花……春游江南,陶醉其中,人间天堂……”
两人是好一番畅想。
末了,萧奕峥貌似不经意的问她:“若是常住苏江,想来你也是欢欣的吧?”
清溪笑嘻嘻的点头。
她没有深思这个问题答案,因为觉得并无可能。
点头只是表示她对那片土地和牵挂之人的热爱。
“若是离开尚都的父母兄长也愿意吗?”萧奕峥又柔声一问。
“嗯?”清溪眨了下眼睛,笑道:“男人也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吗?”
“幼稚?”萧奕峥一愣。
“对啊!就类似于妻子与娘亲同时落水,你救谁?”
萧奕峥大惑:“居然有这种问题?我怎么从未听过。”
清溪呵呵呵直笑:“我是在话本里看来的……”
萧奕峥看着她笑的如此欢快,也跟着乐了,有些事也就不想让她提前烦恼了。
两日后,曾济巡查西北军各营回来了。跟着他一道回来的还有归平国的特使,来递交与大成永世友好地国书,说是他们新任皇帝不日便会亲自前来北粟以示诚意。
月影打趣知惜:“你师兄亲自来接你了。”
知惜刷的脸红了,娇羞一笑,也不言语,可满脸的幸福。
清溪从归平回来后便从谢府接知惜到了帅府,平日里待她也很是关心照顾,她也很是感激。
“不怕你们笑话。师兄如今是皇帝,我倒是有些害怕。”
清溪也是理解,宽慰道:“你们这多年情谊,跑江湖共患难,你要对他有信心。”
知惜点头:“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天,很小的时候,师兄家里来了一陌生人,和婶婶说了好些话。后来,便有很多师傅交替着来教师兄念书写字,或许就是为了今日准备吧。”
还有这茬事?清溪想若是如此,那么倒也不用担心周依风治理不好归平国了。看来周朝宗有千般不可取之处,可在这事上倒也不糊涂。
她带着月影和知惜外出逛街,想挑些礼品送给知惜,毕竟她们很快就要分离。这一分离,便不知何时再见了。
知惜十分推辞,清溪十二分的坚持。这一来一回,便逛到了下晚。
清溪挑了一路,还是觉得首饰最为合适。
女孩子都喜欢,轻便易携带,还可保存长久。
三人便进了一玉器铺子。
北粟玉可是天下驰名。
掌柜热情招待,看着清溪如玉模样,气质不凡,更是下意识的用心介绍。
清溪看了一圈,左右问问意见,月影是看什么都好,知惜是看什么都推辞。
她一拍板:“掌柜的,你们店最好的首饰是哪件?”
掌柜堆笑:“现在最好的当然是一枚玉兰发钗,可那时非卖品,有主了。”
听闻玉兰二字,清溪倒是有了好奇心:“能不能让我等见识见识。”
“那倒可以。”掌柜的心想如此珍品拿出手给大家欣赏一番,也可为店面挣得颜面嘛。
当掌柜的将发钗置于托盘中,小心翼翼地捧至三人面前时,月影与知惜皆发出了赞叹之声。
那枚玉兰发钗小巧精致,晶莹剔透,通身润白无暇,一看就知是玉中精品,难得的是做工亦是上乘,细致的恰到好处。
清溪一看此物便喜欢,低调却脱俗。
“真的有主了?”她不甘心的问。
掌柜无奈点头:“特意定做的。”
清溪一撇嘴,失落的很。
“要不你们再看看别的?”
清溪转身一扫,看什么都觉得看不过眼了。
月影知道她喜欢,便央求掌柜的:“掌柜的,我们可以多出钱,或者是哪位订了此物,我们与他商量商量。”
掌柜的憨憨一笑:“这个,你们商量不来。是恒王殿下定做的。”
“谁?”月影惊问。
“殿下!”掌柜斩钉截铁,不像是单纯的回答问题,因为他的眼睛盯在了门边。
“掌柜的,给王妃吧!”是萧奕峥的声音。
他已然一脚踏进了屋。
三人循声望去。月影和知惜急忙行礼。
掌柜的一听“王妃”二字,先是一愣,后是先向清溪行礼,“原是王妃啊,我就道北粟何时来了有如此风华的夫人。是小人有眼不识王妃,恕罪恕罪。这发钗样式可是殿下亲自设计的,哎呦,您快带上看看。”
清溪看着萧奕峥,想起初来北粟时客栈小二似乎提过此事,自己倒未在意。
萧奕峥已经走至她身边,“回后院没见着你,说是你出来了,便也跟了出来。”他解释完,转头对着知惜说:“知惜姑娘,我们另送你礼物,这发钗是我送给妻子的礼物,不好割爱。”
知惜慌忙点头,也不知该多说什么。她本来就无意的呀。
萧奕峥拿过那枚玉钗,抬手将其插入了清溪的发间。而后,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美人与玉共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