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如画,万井笙歌不夜,扶路看遨头。
大成恒王殿下萧奕峥和王妃凌清溪带着七皇子萧奕然于正月十六出了尚都城南下。
王府侍卫总管赵信与清溪贴身侍婢月影,另有一马车夫小晟子随行。
清溪本想和萧奕峥一同骑马,但又怕留萧奕然一人在马车内会寂寞,没曾想萧奕然主动要求和赵信共骑。
“六哥不是吩咐过今日起便要跟着赵师傅习武练功了吗?那我定是要跟着师傅骑马。”
赵信被他这一身师傅喊的赶忙就要下跪,被萧奕峥拦下了:“你担的起这声师傅。”
他微笑看着萧奕然:“说的好,去吧。”
于是,清溪也就得尝所愿的坐上了追尘。
反倒是月影一人舒服的窝在马车里,看着赵信护住萧奕然前行的身影发呆。
萧奕峥将清溪拢在自己的宽大裘氅里,略显埋怨道:“你应该回马车里,外面风大。”
清溪笑着欢快道:“我想和你一路赏风景,论天下。”
萧奕峥箍紧了她的腰,特意放慢了追尘的步伐。
“好,若是累了,便告诉我,我同你回马车。”
清溪点头。
“你说父皇是赐了什么给外祖父?”
她昨夜回府后便告诉他皇帝赐了礼物,但却隐去了其让她允诺的部分。她想皇帝既然特意留下她说这些,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自是不想让萧奕峥知晓。她便也不提及了。
“我亦不知。”萧奕峥皱了皱眉。
那个盒子小巧精致,盒子上虽未挂锁,但即是皇帝特意交代带给外祖陈籍,两人都没有想过要打开一看。
思及萧辙,萧奕峥的语气略显担心:“父皇太过操劳。朝廷今日才开朝,他前几日便忙碌起来。对了,若是我们晚走几日,应是能见到奉旨回京的远翼。”
曾启道再被擢升为四品忠武将军之后不久,皇帝下令调其回京,任尚都巡防营主事。
清溪那日听到皇后与太子对话中也提到了太子对此事的反对。
她想太子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认为萧奕峥与西北军并肩作战,已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曾启道自然是与萧奕峥关系非浅。
而尚都巡防营统领京城安全保障事宜,将如此要职交给与萧奕峥交好的曾启道,这令太子不安。
当然,清溪认为这是他疑心生暗鬼的多虑。
“是啊,前日回家辞行,哥哥还说他能见到曾大哥,便一并道别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另一边,赵信正一本正经的在马上给萧奕然做着练功习武的思想准备工作。
萧奕然居然也一本正经的听的入神。
清溪皱眉担忧:“小七这性子应再活泼些好。”
萧奕峥却摇着头,意味深长的说:“等到了苏江,他想不活泼都难了。”
傍晚,一行人抵达了盛陵。
在驿站休息一晚后,清晨,萧奕峥便领着清溪进了盛陵进行祭拜。
盛陵因山而陵。
孝懿皇后如今就沉睡在这茫茫山腹之中。
萧奕峥站在山前竖起的一块巨型石碑前跪拜了下去:“娘亲,孩儿来看您了,还带了您的儿媳来。”
他温柔的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清溪道:“她是孩儿此生挚爱,娘亲你定会喜欢她。”
清溪深吸一气,轻轻开口:“娘亲,儿媳给您请安。您放心,我会疼爱他,陪伴他,若是我做的不好,您便在梦里告诉我,我可以做的更好。另外,您的太玄琴,我也会珍藏好。嗯,还有,儿媳的书法还未到您的境界,若您有空,也可在梦里指点一二。”
萧奕峥听着她一番话,张口结舌,半晌,有露出爽朗笑意。
“阿珩,你定不知自己是如此可爱。”
清溪眨巴了两下眼睛,异常郑重的又拜了拜。
两人又在山前站了许久。
清溪指着石碑问萧奕峥:“为何石碑之上只写了半边的内容?”
萧奕峥呼吸一滞,低低道:“父皇说等他百年后入了此山,补全他的那部分,这块碑才完整了。”
山前冷风适时吹过,让人无端生出悲凉情绪。
清溪只得紧紧握住他的手,互相传递着温暖。
出了盛陵后,众人继续行路,进入了原州地界。
“殿下,今次要不要顺路看望四公主?”赵信问。
以往,他们南北行走路过原州,萧奕峥总会探望自己的四姐姐安平公主萧乐畅。
安平公主嫁的驸马乃是原州太守的长子章延。
章延在原州任职,安平公主出降后便也跟着驸马定居原州,很少回尚都省亲。
“我听皇后说过你带着四公主偷偷外出游玩被责罚的事。”清溪笑着说。
萧奕峥笑着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
清溪轻哼,笑他一直觉得此事挺英雄。
“小七,你还记得四姐姐吗?”萧奕峥低头问萧奕然。
萧奕然皱着小眉毛努力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那也是难为你。她出降时,你才一岁多。这些年,她回宫次数屈指可数,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萧奕峥转向清溪又道:“你也未见过四姐姐,我们本就是游山玩水,不着急赶路,便去看望四姐姐吧。”
清溪自然无异议。
一行人进了原州太宁城,直奔太宁公主府。
“听闻太宁的安平公主府还是当年父皇亲自下令建造的,可见父皇也很是疼爱四公主。”清溪看着公主府匾额上金灿灿的大字感慨道。
萧奕峥颔首。“四姐姐嫁到原州已有八年,一直居于此。据我所知,驸马不常来公主府,两人至今也无子嗣。”他轻叹了一声。
话音刚落,公主府总管便急急出迎了,一番行礼后,便领着人向大堂而去。
安平公主萧乐畅已然在堂前等候。
她比萧奕峥年长四岁,如今也只不过二十有五。
她整个人雍容安宁,好似有股力量能让走近她的人摈弃外界的一切波涛汹涌,回归无波无扰的境界。
清溪抬眸瞧去,萧乐畅嘴角含笑,眸光澄平,脸色温柔,微微点头致意。
“四姐,我又来讨茶吃了。”萧奕峥笑着上前行礼,牵过清溪,又拉过萧奕然,好一通介绍。
萧乐畅一直盈盈微笑,眼神在清溪与萧奕然身上一一凝过,缓缓开口道:“六弟大婚时,我偏巧身体不适,也未能赶回祝贺,今日见到弟妹,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位有着沉鱼落雁之姿,风华无双之态的凡尘仙子。”
清溪急忙行礼谦辞。
萧乐畅不急不缓的看着萧奕然又道:“小七长大了,我离宫时,你还在襁褓之中。” 说及此,她的眸色中才划过一丝回忆唏嘘的情绪。
萧奕然俯首,低低道:“小七给四姐姐请安。”
萧乐畅伸出手,牵过他,转身走入了大堂。
几人坐定后,又是寒暄了一番。
萧乐畅一一询问了皇帝与皇后及宫中相识之人的近况。
得知皇帝身体不如以往时,默了会,开口道:“说起来,我已有四年未见过父皇母后了。”
“原州离尚都甚近,四姐若是得空可回宫小主些时日,想来父皇定会开心。”萧奕峥边说边将手边案桌上的茶果向清溪挪了挪,示意她尝尝鲜。
萧乐畅闻言,先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后又看到萧奕峥的动作,轻声道:“看来父皇真是给六弟赐了门两情相悦的好亲事。”
清溪微微低眸,总觉得她这话虽说的平淡和善,但总觉得透着什么情绪似的。
此时,侍从进门来报,说是驸马得知贵客临府,稍后便至招待。
萧乐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奕峥笑着道:“听说姐夫最近又得了晋升,如今在太守府内任要职。”
“他做事勤勉,颇有建树,倒也是他应得的。” 说着,萧乐畅岔开话题,问他:“六弟今次带着佳人与小七,又是要至何处逍遥自在阿?”
“苏江,回苏江省亲。”
“还是六弟快活随心。”
“四姐姐在原州也可时常外出走动,总比在宫里自由。”
萧乐畅笑笑,“若是心有所困,在何处其实都一样。”
不一会儿,驸马章延回府而来。
章延风度翩翩,长相文弱周正,从内而外的透着干净气息。
除了觉得这个驸马缺少点阳刚之气外,清溪对其的第一映像倒是极好。
众人一一行礼后,章延彬彬有礼的邀请萧奕峥一行人在府上多住几日,也可多陪陪公主,显得极为真诚。
萧乐畅只是自顾自的喝茶不作声。
“姐夫,我们相陪不若您的朝朝暮暮。”萧奕峥笑着回道,虽是打趣,但也是他真心期盼。
而章延却微微偏了头,淡淡的笑着。
几人用完晚膳后,萧奕峥与清溪回房洗漱后。
清溪问萧奕峥:“驸马与公主感情不睦吗?”
“说他们感情不睦吧,也不尽然,这么些年也未听说两人闹什么矛盾;每次我来原州,看着他俩也是和和气气;可说他们感情和睦吧,你看着像吗?” 萧奕峥叹了叹,又道:“不过,四姐姐倒从不说驸马一句不是。”
“四公主的娘亲好像很早就过世了,这些个事,她倒也没地方倾诉。”
“好了,别多想了,我们在这里就多陪陪四姐姐吧。”
两人次日是被屋外的喧闹声中吵醒的。
“怎么了?”萧奕峥穿鞋下床问。
赵信站在屋外回道:“殿下,驸马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