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松正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的大说一通,想着再配以苦肉计足以让那些富豪们捐点银俩出来,可还没等发力开口,背后人群中已然传出清脆一声:“长丰镖局愿意出资一千两以助凌大人为百姓造福。”
必言一处,空气当即凝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凌清松身后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位着青衫英姿的女子,这人不是李菡又是谁。
凌清松在听到声音时便已然听出是她,但还是略显惊讶的转身望着她步步走近。
站在人群外的萧奕峥与清溪也是诧异,对望一眼,皆都看向了李菡。
李菡昂首走近清松身边,露出爽朗一笑,颇为大气道:“凌大人为南湖改造可谓费心费力,伤神伤身。”她故意歪着脑袋看了眼他的后脑勺,方才继续说:“我长丰愿意出力,并且凌大人无需担心我长丰是否要借助南湖治理之事分得什么好处。”
她扬着眉,骄傲的看着清松,眼中眸光清亮,充满真诚的同时又有着些许狡黠。
人群中发出了低语疑问:“这姑娘谁啊?”
李菡环视一圈,淡淡道:“长丰,李菡。”
众人一阵惊呼,随后还伴着兴奋,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这便是长丰镖局的少当家李菡姑娘。
清松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但立刻清了清嗓子,笑着道:“长丰鼎立支持,惠及一方,本官在此谢过。他日,若是经过治理,南湖成为了百姓们出游观景之地,本官可许诺长丰将会得到周边商户经营的优先权。”
李菡微微一笑,拱手谢过,漫不经心的啧嘴道:“凌大人,我好心提醒一句,这伤了脑袋可大可小,这寻医问诊费也是不低的,斗胆问一句是否需要长丰慷慨解囊?”
清松脸色一正,摆手道:“本官个人之事,怎好无故收受当家的好意,万万不可。”
李菡抱臂斜了眼秦员外道:“也不算大人私事,毕竟是因公受伤嘛。”
秦员外听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心思一动,急忙上前作揖道:“大人的伤因我所起,应由我负责。另外,这大人也是因着南湖之事才不辞辛劳前来。南湖若是能得到良好治理,我等也是获益者,我也愿意支持五百俩。”
清松立即又转了笑脸,“好好好,还是秦员外心系一方百姓,行善事积福报。这本官的伤,小事小事,秦员外无需放在心上。以后南湖开发收益也会惠及秦员外。”
秦员外这一开口,后面跟着一拨人纷纷慷慨解囊。
萧奕峥牵过清溪的手,低低道:“我们回吧,戏看完了。”
清溪含笑点头。
两人转身,延着来时路,缓缓地走着,一路欣赏着风景,一路说笑。
“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等过完你的生辰,我们也合计一下,看看是不是和凌大人讨个地方,做些小买卖营生,总不好白吃白住。”萧奕峥本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清溪笑着问:“那么六爷有什么一技之长,可以养家糊口啊?”
萧奕峥故作神秘的晃着脑袋:“那可多了去了,你且放心,指定能将你养的白胖。”
白胖?
清溪露出一脸拒绝的神情。
萧奕峥哈哈大笑。
两人回到陈园,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陈籍丢下一句:“那小子没事就好。至于那官场上的小心思,就不用告诉我了。” 而后对着萧奕峥道:“你无事的话,去领着小七来我书房习字。”
萧奕峥一喜,立即道是。
陈籍转身去了书房。
清溪娇嗔道:“我怎么觉得你一遇见好事就会丢下我了。这就陪着阿公不陪我了。”
萧奕峥知道她这是故意撒娇,心情一如这春日暖阳明媚,凑到她耳边低低道:“要不,我现在就陪你回屋......睡觉......”
清溪脸一红,推了他一下:“快去吧,别让阿公等。”
萧奕峥领着萧奕然跟着陈籍练了一下午的字。
在书房里,陈籍半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只是专注的看着他们临摹了一张又一张的字。
萧奕峥本来以为自己是来陪伴萧奕然求学的,可不曾想陈籍一幅将他也当作了学生预教导的模样。
他亦喜亦忧。
“小七,今日到这,你先去找你六嫂吧。”陈籍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萧奕然道。
萧奕然呼出一气,急忙告退。
萧奕峥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小七一蹦一跳的背影,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陈籍开口问:“你的这一手字师从何人?”
“退之先生。”
“黄退之?”陈籍走至书桌边,翻了翻纸张。
“是,我十岁后,父亲便请黄先生教导我。”
陈籍点了点头:“黄退之的学问才华,我也甚为欣赏。听说,他致仕后,便回乡种地去了,倒是很不错。”
萧奕峥心道,这一点先生与他倒是惺惺相惜。
“十岁前,你母亲没有指导过你习字?”
萧奕峥一愣,缓缓道:“有的,母亲的字与阿珩的字甚为相似,柳风行书。”
他看着陈籍的手指在书桌上点了点,沉默着坐回到了太师椅上。既然话已至此,他便直接开口问道:“母亲是在江南长大,或许阿公对她有所了解?”
陈籍抬眸看着他,旋即淡淡一笑,“不错,不用拐弯抹角,简单直接最好。”他叹了一气,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父亲送了份厚礼,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萧奕峥皱眉,觉得老太爷的问题总是如波浪一般,起伏颇大。
“本无多大兴趣,可阿公这么一问,若说不想,实在不妥当。”
陈籍眼眸一亮,笑声爽朗。
笑完后,他沉声道:“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萧奕峥虽有心里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错愕不已。
瞬间,他笃定:母亲与陈家定然有所关联,而父亲也必定早就知晓。
那么,他与阿珩的婚事,就是父亲的精心安排。
他记得在宝鼎山上,他问过父亲究竟是何时看中了清溪,是在得知他与她一同被困藏书阁时,还是命凌德言带她来宝鼎行宫时,亦或是命凌德言巡查西南时。
当时,萧辙没有回答。
现在他知道,父亲看中了清溪,是在更早之前。
为什么?
他不自知的心中一沉,手中颤抖。
他不知道他与清溪的婚姻背后藏着怎样的考量心思。
此前,他确实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但当陈籍如此简单明了的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紧张不安。
陈籍却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与珩儿的婚事传至苏江时,我们便知这或许是你母亲的安排......”
萧奕峥通身一震,母亲的安排?怎会是母亲的安排?母亲已然过世十余年了。
“尚都传回消息说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们便去信给珩儿,希望你们能回一趟苏江。”他看着萧奕峥的脸色惊异困惑不加掩饰,便顿了顿,轻哼道:“小子,不会这么经不住事吧?”
萧奕峥深深呼吸,咽了咽嗓子,肃然道:“阿公请说。”
陈籍却微微摇头:“也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萧奕峥一闭眼:“阿公,您可不能如此行事,您这是考验我呢?”
“哦?许多年没有人教我该如何行事了。”陈籍扬了声调,却是笑意温暖。“我是在考验你,你不是也知道。”
“那我定是通过考验了。”萧奕峥也笑了起来。“否则,您今日不会同我说这些话。”
陈籍起身走至他身前,轻轻拍了怕他的脑袋,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沉声道:“虽然年纪大了,但瞧得出你们年轻人的爱慕情长。不错,我认识你母亲,也非常了解你母亲,若不是我看出你已有所疑惑,这些话我不会同你说。因为,这与你们当下的生活无关。在这点上,我与你的父母想法一致,希望你永远不用知道那些背后的故事。所以,你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你与珩儿的婚姻,不应受此影响。你要知道,你们的缘分是父母的期待,你们美满幸福,便是我们最深的期许。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不用告诉珩儿。”
“阿公”萧奕峥显然还想追问些什么。
但陈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萧奕峥闭口,知道再问亦是无用,虽然不解更深。
但今日的对话多少让他送了一气,那便是他与清溪的姻缘是被至亲之人祝福的,即便可能有着其它考量,但统统都不能改变影响他们相依相爱一生。
“还有,小七那孩子,资质不错,不过我从不收学生,你们也莫劝。”
萧奕峥本也没觉着此事容易解决,但陈籍这么直白一说,他多少有些焦急,不过还是沉稳道:“此事来日方长,小七生活在陈园,阿公平日里教导一二,他便获益匪浅了。”
陈籍提步往外走,边走边道:“那可不好说,我可不喜欢循规蹈矩的教导方式。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陈园,我的教导可不能帮助他在尚都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