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后在宫城门楼上安抚了忧心萧奕和病情的百姓们。
江练与谢植在不远处观察着情形。
他们采纳了清溪的意见,按照其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渔樵三友,说明了他们的朋友六爷的身份,也告诉了他们皇帝有可能患有疾病的情况。渔樵三友召集了部分村民前来为皇帝祈福,虽然起因是为了方便上清宫中的清溪行事,但这些真真实实看到萧奕和当初为了治水尽心尽力的百姓们也着实是全心全意的祝祷皇帝的康健。
“也不知道王妃有没有成功?”谢植看向上清宫的方向低低一问。
江练背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似胸有成竹道:“她会成功的。”
而此刻立于上清宫朝天殿中的清溪正盯着那方御座沉思。
忽地,她提步而上,走至御座前,转身吩咐殿内内侍:“将这御座挪开。”
四名内侍错愕不已,彼此对望,不知所措。
“你们是按照我的吩咐办事,若有什么事,自是我一力承担。快点!”清溪厉喝。
内侍们抖抖嗦嗦的上前合力挪开了御座。
这御座放置在朝天殿多年,大成的几代天子从未坐过。
“你们下去吧,关上殿门。”清溪表情肃然。
内侍们自然半刻不敢多待,急急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退守在朝天殿外。他们明知道恒王妃如此举动背后定是自己不能只晓得秘密,可还是压制不住内心本能的好奇,于是只能时不时的向殿内的方向偷瞄,虽然紧闭的殿门隔绝了所有的探索。
不一会儿,殿门忽的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了。
殿外留守之人立即慌忙低头恭敬。
清溪深吸一气,微微一笑,缓缓步出了殿外。
“我们也去宫城楼瞧瞧吧。”她声音悦耳而轻盈。
从朝天殿至宫城楼这一路有不少侍卫内侍阻拦,但清溪只顾向前,态度十分明显:要不你们拔刀向我,要不我不会停下脚步。
侍卫们虽得到命令不能让恒王妃离开上清宫半步,但却没有胆子真的对当朝王妃动武,只得一步一退的随着清溪一同到了宫城楼。
袁太后正在挥手向城楼下的百姓们致意。她已安抚好百姓们的忧心,准备下城楼返回。身边来人回复了一些话,她脸色骤变,转身欲走,却见清溪已然步上了城楼。
城楼之下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那是恒王妃。于是,百姓们又是一阵欢呼。
清溪先面带笑意的向太后行礼,而后转身向百姓挥手点头。
城楼之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纷纷道传言之中容色出众,才情过人,巾帼飒飒的恒王妃这气度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袁太后看如此情形也不好当下发作,只得隐忍道:“你去了朝天殿?你想做什么?”
清溪面带温柔笑意,恭敬回道:“母后,我知道您是一片爱子之心。可这城楼之下,大成每一寸土地上的百姓亦是天子之民。他们本不应该因皇权之争而遭殃。”
说着,她面向城楼下的百姓们走挥了挥手,眼神四下扫了一圈,注意到洛京城府衙官兵已然前来协助维持秩序。
她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一处,那里站着江练。她微微点头,迅速将一直攥于手中的小荷包抛了出去。
人群一阵骚动,袁太后亦是一惊。她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她目光一凛,瞪着清溪。“你大胆。”
清溪却云淡风轻:“只是向大家表达一点心意罢了。”她瞧的分明,江练已然接住那个荷包并在人群纷乱中被挤到了边缘。其实即便接到那个荷包的人不是江练,也并无关系。
“快,去截住那个人,押来见哀家!”袁太后指着江练退撤的方向厉声吩咐。
清溪微微皱眉,但看着谢植出现在了视线内,便也压下了心头的担忧。她知道江练与谢植定然是商量好了接应之策。
她转身对袁太后行礼道:“母后应是要发落臣媳,臣媳这就去九思殿跪着。”
袁太后怒容尽显,嘴唇都在颤抖。
九思殿内,清溪规规矩矩的跪着。
高高而坐的袁太后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清溪。
蒙统领急步走了进来,汇报说暂时没有抓到人。
袁太后一拍扶手:“那就封锁洛京城,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蒙统领一惊,封锁洛京,这可是大事,若非战事,轻易做不得。他迟疑道:“这恐是不妥,臣会再令府衙增派人手,加紧寻找。”
袁太后却再拍扶手,喝到:“哀家的话,你是听不懂吗!去传哀家的口谕,封城搜人!”
向来宽和的袁太后如此疾言令色,这让蒙统领微微一愣。
“还不快去!”袁太后再次催促,又补充道:“若是找不到,哀家首先便向你问罪。”说着又挥了挥手:“下去吧。”
蒙统领后脊背发凉,行礼告退。
九思殿内其他侍从也被袁太后一并遣了出去。她看着清溪许久,压低嗓音道:“说吧,你在外面的人现在在何处,哀家不想为难你。”
清溪的表情却很是镇定:“臣媳不知。若是真的知道我便不会如此做,毕竟我也怕熬不住母后的雷霆手段供出地点,那么一切都无意义了。”
袁太后目光沉沉,思量许久,方才道:“没关系,洛京城一封,总是能找到的。只是你,不怕吗?”
清溪稍稍抬头,嘴角微扬,轻声说:“母后不止一次赞赏过我的勇敢,不是吗?”
袁太后表情一滞,旋即点头道:“哀家是真喜欢你,也不想伤害你……但哀家没有选择……”
“不,母后,父皇同意您来上清宫便是给您选择的机会。”清溪急急的打断她,抢白道:“他是考虑过若有一日尚都有变,无论是谁在那高位上都不会危及到在洛京的你。此外,您也可以选择是否动用上清宫的秘密。”
“上清宫的秘密?”袁太后自嘲一笑:“哀家虽知道上清宫秘密,却根本打不开这个秘密!”说着,她摇摇头,神情中有一丝落寞:“这秘密,先皇瞒了哀家,却告诉了并未告诉了六郎的母亲,否则杜琴娘不会一直在这上清宫。哀家此前尽未细想过。”
“孝懿皇后知晓本是应该,原也不是因为父皇的感情因素,母后应该知晓。”清溪的话显得很平静。
袁太后脸色一滞,随后沉吟半晌,缓缓道:
“哀家知道,知道她是前朝皇室之后。”
袁太后声音很轻,可这字字句句落下仿佛都能在地上砸下一个坑。
清溪知道她能查到自己的身世也就不难了解萧奕峥的身世。虽然对此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此刻听到这句话从她口中而出,还是微一愣怔。
“母后是何时知晓?”她探究的问。
袁太后看了她一眼,微垂着目光,缓缓道:“知道好些年了……”
清溪一惊。
“尚都的留心园那么独特,里面的佳人如此神秘,其他人不敢探究,而身为皇后的哀家是既有好奇心也有能力探知。”袁太后顿了顿,似轻叹一声,又继续道:“只不过哀家当时只是有些嫉妒的好奇罢了,先皇敢将人带回来,其实也是不怕哀家知道的。哀家也承诺先皇绝不会用此秘密图谋任何事,谋害任何人。”说着,她话锋一转,冷了声音说:“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哀家只想护住皇帝……”
“母后!”清溪一声喝,截停了袁太后的话。她挺直腰背,直视她的眼睛问:“臣媳再问母后,您当真觉得您一手抚育长大的孩子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让您失望吗?您又当真清楚如今尚都城皇宫内的真实情况吗?若是如母后所想,臣媳真的想用上清宫的秘密做些什么,那么此刻我就不必跪在您面前!”
清溪一副凛然正气,一连串的提问掷地有声,倒是让袁太后怔然一时。
“母后,您同我一起回趟尚都吧!”清溪的语气和缓起来:“殿下在宫内,我在您身边,我们谋划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您应该也是忧心圣上的吧?”她恳切道。
袁太后神情虽有所松动,但还是追问道:“只你能言善辩,若是如你所说,为何还将那秘密传了出去?你还是先将你安排的接应之人供出来!”
“只要尚都城内之人安好,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上清宫的秘密便永远只会是秘密!”清溪正色道。
“你在威胁哀家?”袁太后眸光一厉。
清溪无奈摇头:“母后,难道我之所愿不是你之所愿吗?我们本应是一家!”
袁太后呼吸一顿,略有所思。
清溪被软禁在屋内两日,除了行动不得自由,袁太后倒也没有太过为难她。
她知道洛京城一旦被封,按照朝廷法度,靠着最近的羽林卫便会入城确保洛京的安全。这也是她城楼之上抛下那枚荷包的目的。一旦羽林卫入城,尚都定会得到消息,而她便能根据尚都方面做出的反映知道如今宫中的真实情况,若是情况紧急,她甚至有机会带着精锐的羽林卫回到尚都。
两日,她确信以江练和谢植的能力在洛京城躲上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可是如今被软禁的她可谓度秒如年,她不知道上清宫外的情况,内心难免焦急。
用晚膳时,一小内侍送餐进来,放好餐盒后,迅速的往她手里塞了一纸条。
她心中一惊,待人退出后,急忙展开一看:“今夜子时,有人来迎。”
她大惑!
这是谁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