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前,北戎第一次入侵南陵,当时白上国也趁机而入。
那一战,世人只知是叛臣衡弘博面对两国夹击,带云州投敌,而大开侧门,令白上国绕过防线,进而致天堑关十万兵民被屠。
可他们从不知,这是一次被掩盖的皇室丑闻。
当年,太上皇还在位时,前圣尚为太子。
太子迎娶了谢玄父亲的姐姐为太子妃。
这本是皇家为巩固边境的必然之举。
可是南陵自始皇开始,就对手握兵权的武将深为忌惮,甚至到了打压的程度。
太子虽然有太子妃娘家鼎力支持,得以坐稳太子之位,但太上皇却不想太早放权。
而太子的刘侧妃看准此事,为争世子之位,竟然密谋勾结奸臣,也就是汪永寿之父,那位专权自恃的枢密院事,汪桓旗。
他多次进谗言,称谢玄祖父盘踞边关已久,世人只知麒麟军,不知圣恩,恐将来生出不臣之心,进言让谢玄之父为质于旧都。
而也就是此时,太上皇与太上皇后之幺女姝华公主,爱慕上了谢玄之父。
当时局势不明,武将多为主战,文臣多以汪桓旗一派主和。
当时边境不稳,谢玄之父归心似箭。
是姝华公主看出端倪,欲联姻下嫁谢家,让谢玄之父身居驸马之职。
一来解其兵权,解除太上皇忧虑,放谢玄之父归家。
二来,当时北戎南下,太上皇后唯恐战事不利,姝华公主嫁往北戎野蛮之地和亲。
那时,谢玄之父已经跟边关大将之女议亲。
这道圣旨一下,谢玄以有亲事为由,想推辞赐婚。
奈何太上皇想拿掉谢家多年在边关守疆的日益骄固的兵权,执意令其退婚……
当年谢玄之父也曾拿出祖上的这块免死金牌,想要抗旨不尊。
但太上皇一句,公主屈尊下嫁,难不成让你迎娶公主,比赐死还难?
究竟是舍不下兵权,还是有不臣之心?
谢玄之父本就以身为质,身不由已,压的他不得不娶。
之后,二人在旧都大婚,有了谢玄……
后来,北戎连破数关,挥师南下,白上国果然乘势起兵,进犯自顾不暇的南陵。
谢玄请兵出征,太上皇允准。
哪知这一去,就不再回来。
太子娶了谢家嫡长女,而太子之妹,又嫁给谢家嫡子。
如今紧密的联系,怎能不叫刘侧妃着急。
为争夺世子之位,也就是将来的太子之位,其与奸臣汪桓旗不惜构陷污蔑麒麟军。
言称麒麟军只能由谢家人带领,才能打赢白上国,守住南陵江山基业。
这种言论,让太上皇更加忌惮已返家,无人为质的谢家一族。
这之后,就有了拖延粮草和援军之事。
本以为,也只是打压谢氏一族在边疆的嚣张气焰。
可哪知,发生了云州衡弘博投敌一事。
这才有了,之后的白上国,屠杀十万兵民之事。
所以,这桩皇家丑闻,悄然埋下隐患。
而当年姝华公主并不知此事,太上皇为顺利接管边境,才追封谢玄之父为王。
麒麟军兵权,也就顺理成章为皇室血脉所有。
直至七年后,北戎再次举兵,直指旧都。
仓皇之下,太上皇仓促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就是至今也被俘在北戎的前圣。
而太子之位,传给了联姻太子的谢家嫡长女之子,也就是当时的世子。
大局已定,刘侧妃即便再不甘心,也无法撼动。
而此事,便由当时刚继承皇位为圣的皇后,谢家嫡长女揭发。
可却是君心难测……
新帝刚登基不久,羽翼未丰,加之性格懦弱,根本不敢与太上皇对质。
即便有皇后暗中拿下的,参与此事,曾为汪桓旗谋臣的裴子石作证,也无济于事。
只以证据不足,两人之间有嫌隙为由,言称诬告。
那时姝华公主得知此事,亲自返都质问其父,也就是退位让贤的太上皇。
被以朝中文臣武将不和,南陵内忧外患,若查究此事,会引军中哗变为由搪塞。
最终,只将汪桓旗以其他罪名处死,其家人逐出旧都草率了结。
此桩由争夺世子之位的皇家丑闻,就此被彻底掩埋。
姝华公主虽是为保谢家下嫁,但若当时谢玄之父娶了云州大将的女儿,也许不会……
为此,姝华公主带发修行,守在关外谢玄之父战死之地。
而谢家嫡长女,当时的皇后,一气之下也去了庵中。
也许执念太深,过于放不下此事,没多久,就崩逝了。
皇家本就薄情,登上帝位的前圣,为求保住自身和帝位,全然不顾发妻之怨……
竟在病弱太子去后不久,就将刘侧妃之子抬上太子之位。
好在苍天有眼,母凭子贵,被封继后的刘侧妃,与太子在北戎入侵时,皆被虏获。
如今正在敌国为奴为婢,偿还罪孽呢!
苏老太爷听到此处,心中激愤化为悲凉。
铁骨铮铮的麒麟军,竟然是被他们用性命守护的君王猜忌之心所害……
这让他怎能不羞愧。
明明有申冤的机会,却被他教授出来的帝王为保皇位而就此彻底掩盖下去……
这怎能令他不痛心入骨!
与这边关数万将士的血泪相比,他的那点沉冤,又何足道之?
只可惜,在揭发之前,苏老太爷为保下被太上皇从南疆调派的张老将军,战事失利一事,而被贬谪外地,并不知此事。
那时北戎进发,南陵上层畏惧七年前的惨败的一战,正是士气低迷之时。
莫说谢家老将军在世,就是开国大将军,也无法力挽狂澜。
不得不说,张老将军的调动,也是源于帝王的猜忌之心。
不希望固守边关的大将,盘踞地方经年,割据称王。
张老将军不熟北戎用兵之法,初捷未胜,也是常理之中。
苏老太爷心中未免唏嘘。
没有想到,那时的忠职之言,竟然有了流放之途的谢玄一路相助。
“虽然如今罪魁都已得报,但麒麟军的冤情并未大白天下。”谢玄目光沉幽,“汪永寿是汪桓旗之子,必定会阻挠麒麟军沉冤昭雪。”
苏老太爷微微怔住……
汪永寿代跪称臣,与秦祁二人狼狈为奸。
如果谢玄所言不虚,那汪永寿被驱逐出旧都,又如何会成为当今圣上的肱骨之臣?
是否当年并非世子之位之争,而是太子之争?
要知太上皇身体康健,加之太子是正统太上皇后所出,又有麒麟军拥护。
当时的世子,怎么看也比刘侧妃之子更有辅佐价值。
汪永寿身为枢密院事,又怎会被小小刘侧妃说动,进而布下如此大局?
若非七年后北戎第二次剑指旧都,太上皇为避身后背负灭国骂名,仓促禅位。
这皇位,落不落得到为人懦弱的前圣手中,仍未可知呢……
室内,归于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