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鹏沉脸走后,孟鹤煜怀抱吓到昏迷的女人落泪,他怕,怕黎姿曼清醒后不要他。
害怕他,躲他,刚才就很明显的躲他,抱沈鹏,却不抱他。
“曼曼,不能不要我,我离不开你。”
圣陶沙岛的夜空,弥漫着丛林里张扬四溢的雾气,骤然经过的飞鸟,被一股猛烈戾气惊到,逃窜保命。
隔壁院子的黄颖和孟元倏然觉得呼吸不畅,喘了喘气,认为是自己上了年纪,老了,不中用了。
并未多想孟鹤煜这院发生的事。
保镖保姆收到孟鹤煜严厉的警告,这院子的事,不许告诉老爷太太。
此事要是被家里长辈掺和进来,没完没了的后患。
夜半时分。
黎姿曼缓缓清醒,她躺在孟鹤煜怀里,被他牢牢抱住腰身,睁眼,观看到孟鹤煜猩红着双目的泪眼。
他眼底的血丝好似覆盖一层红色蜘蛛网,均匀分布,密密织织。
黎姿曼几乎是下意识动作,抬手帮孟鹤煜揉太阳穴解乏,他才回神,察觉黎姿曼醒了。
四目相撞,她先是惊惧一瞬,旋即慢慢放松下来,她的哥,绝对不会害她,她完全可以放心。
可是,要她如何立马接受满手血浆的孟鹤煜?
日夜相伴的丈夫,顷刻间,超乎她理解认知的残暴。
曾经,浓浓爱意加持出极其温柔敦厚的滤镜,随着真相呈现,手一挥,便消散不见。
现裸露在眼前,不过也是一位失魂丢魄的半人半兽。
失望,恐惧,难过,伤悲,心疼,条条种种,汇集一匹荆棘链,尖刺面箍紧环扎至心底,收缩嵌入。
只需莫少时间,便能毫不费力攻破黎姿曼心房的铜墙铁壁,再一次丢失眼光的错愕,接踵而来。
黎姿曼不愿相信,自己又实错了男人,难道孟鹤煜的似水柔情都是装出来的嘛?都是假的吗?
决不是假的,孟鹤煜爱她,护她,尊她,重她,都不是假的,都是真真切切每日上演的温馨,不假很真。
孟鹤煜,在她绝望之际从天而降,恰如神明,救她于水火冽焰,暗室逢灯格外明。
他隐瞒事实,黎姿曼怪他,更疼他。
她慢慢收回揉他头的手,转而搭在他宽肩边缘,抓紧,闭眼,落泪抽泣。
“曼曼,不哭。”孟鹤煜喉咙沙哑,帮她擦去眼睑下方泪珠,动作温柔细腻,透着小心翼翼。
她用力抱紧他腰身的同时颤栗抖耸。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把飒塔交给官家。”
曼曼没有走,反而抱紧了他,孟鹤煜掌在她腰身的手掌,用了极大力气,险些快要勒死她。
“我恨,我太恨了。”孟鹤煜说的委屈,弓起身子,和怀里的女人贴的更紧实些。
“呜呜,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她呢喃几句,不几秒便泪流成河,滔滔不绝宣泄洪流。
孟鹤煜的眼泪不比黎姿曼的少,他们紧紧相拥,像是要永久粘合在一起才舒心。
把头埋在彼此怀里抽泣涕零。
黎姿曼和孟鹤煜已经是夫妻,感情深厚,情谊非凡。
离开孟鹤煜不可能,黎姿曼没想过,眼球那件事,慢慢消化,慢慢接受,飒塔是罪有应得。
她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伤害孟鹤煜,孟鹤煜惩罚报复她也是应当。
既然会堂府有三道所,飒塔绑架箬稚安,雇佣狙击手刺杀她,就算没有孟鹤煜,她也活不长。
不怪孟鹤煜,不怪孟鹤煜!
此刻,她以往的大道理,观念,理念,通通转化成四个字 “恶有恶报”
道理本身单面片面,处在道理界内,亲身经历,切身体会,才能明确感知到道理层面的狭隘和束缚。
也只有真真正正被所谓的道理鞭挞过,才能感同身受于大道理背驰的那份清醒独毅。
完全不用顾忌那么多,孟鹤煜处置飒塔,于公于私,合情合理。
回想欧阳朔的每一句话,黎姿曼捕捉到关键点。
她很紧张,嗓音嘹亮。“哥,夏津不会向官家举报你吧!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孟鹤煜内心微颤,有些高兴,曼曼在关心他,第一念头是怕他会出事。
不过,黎姿曼确定背手是夏津,孟鹤煜不能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曼曼,我是会堂府的中将,月月拿军饷,飒塔是绑架箬稚安的罪犯,箬横司令有权审判她,我是执行官,处决她是我份内的事。”
会堂府的中将…
黎姿曼抬起哭到浮肿的小脸蛋,凝眸微寒,她缓缓吐字。“哥,三道所,是你的杰作吗?水牢,铁砂床,还有百虫屋?”
“不是。”孟鹤煜很肯定。“三道所不是我建造的,曼曼,处决飒塔的事我承认,别的你不要信,欧阳朔在胡说八道。”
“嗯,哥,快逮住夏津,他到底要干嘛啊!”
“曼曼,不是夏津做的,肯定是有人陷害他。”
他还是不信…
黎姿曼想了想,眼下只有捕风捉影的零星证据,并不明确指明就是夏津。
又被他耍了,黎姿曼不甘不忿,势必要把背后捣乱的人捉出来。
孟鹤煜指望不上,自己去找!
“曼曼,我会查好这件事,放心,不会让人害了你。”
“…”黎姿曼噤声,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哥,给我些时间,我慢慢接受眼球这件事,好吗?”
孟鹤煜的眸光深了又深,他颤抖着嗓音问。“曼曼,你是准备离开我吗?”
“不是,哥,我可以很确定的说,我不会离开你,你放心,我有些怕你,真的怕,但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他低头泪眼,映入眸光中的女人面无一丝血色,惹得他心疼,快要疼化了。
“曼曼,哥对不起你,让你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哥,不要再说,快抱紧了我。”
“好。”
曼曼不走,孟鹤煜便放心,留给她时间,要她慢慢接受这件事。
但是,内心的疑虑越来越甚。
人在惊惧的时候,做不出正确判断,孟鹤煜比黎姿曼要害怕。
他担心,黎姿曼嘴上说的不走是缓兵之计,会在安排好黎盈之后,一走了之,不要他了。
就连做梦,都是黎姿曼甩下他的手,带着黎盈,毅然决然坐船走了。
“曼曼,别离开我。”孟鹤煜的梦呓,以前黎姿曼会附和不离开。
今日,她问。“哥,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他潜意识回答。“引发世界大战,逼你出来。”
啥?太中二了吧!
黎姿曼软绵绵趴倒在他怀里,抽泣几声,他抬手,动作温柔,扶住她腰身轻拍揉捏。
“我不会离开你,即使你不要我,我也要赖在你身边,哪怕以妹妹的名义,也要和你在一起。”
离开孟鹤煜之后,就意味她和他要孤立无援,独自面对世间一切洪水猛兽的袭击。
她不会将孟鹤煜孤身一人置于险地,更不会放任孟鹤煜不管。
她疼他,拿心在疼,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