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盖勒特把城堡翻了个底朝天,他也没找到自己认为的隐患。
眼看盖勒特的思绪正逐渐往城堡里是不是潜入了一个比他们两个都要强大的隐患的方向发展,阿斯特拉这个始作俑者中的一半深吸一口气。
“盖勒特,这方面你该相信家养小精灵,他们对主人地盘人员的盘点是很有天赋的,几乎没有巫师能够逃过他们的眼睛。”
“你说了。”盖勒特开始揪字眼:“几乎。”
“很抱歉。”阿斯特拉对自己的不严谨表示了歉意。
结果阿斯特拉这句话刚说完,还没等下一句,盖勒特瞬间又感觉到了那股和山羊小子有得一拼的不友善视线。
他再次向阿斯特拉确定:“你没感觉到?”
阿斯特拉摇头,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身旁的镜子,结果正好看到镜子里的人用一种让自己感到完全陌生的表情盯着盖勒特。
旁的还好,但镜子里的这位用的是自己的脸,做出这种表情,阿斯特拉真的有些不适应。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镜子里的“阿斯特拉”收敛起了表情,不再看盖勒特,而是冲阿斯特拉笑了起来。
“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盖勒特的声音随后出现。
“嗯,消失了就好。”阿斯特拉点点头,只觉得自己的休息日过得有些丰富多彩了:“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这份魔文在我看来没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开始怎么样?”
盖勒特表示赞同。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除了阿斯特拉和盖勒特这两位主要负责人,负责这个任务的还有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的维利耶,以及刚才还在厨房,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的玛吉。
四个人已经就位,维多利亚在一旁举着小旗子呐喊。
“加油!努力!坚持就是胜利!”
维多利亚的加油声让盖勒特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言简意赅。
“你,出去把周围林子里地精都扔出去。”
“好的,老板。我最喜欢扔地精了。”维多利亚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盖勒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除了阿斯特拉和盖勒特,玛吉和维利耶的眼神渐渐从一开始的严谨兴奋,逐渐蜕变到了现在的机械麻木。
阿斯特拉让他们去休息一会儿,两人硬撑着完成了自己那部分之后,像游魂一样飘到了沙发上,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相比于这两人,阿斯特拉和盖勒特的状态还完好。
两个人就像是不知道累一样,直到维多利亚拎着一只插着翅膀,头顶被贴了一个圆环,被囫囵套了一块白布的地精回来,他们两个也还在忙碌着。
“还没弄完啊。”
维多利亚将不停扭动身体的地精用魔法挂在了墙上,撸起袖子斗志昂扬。
“我来帮忙!”
最后,维多利亚和穿着天使服的地精一起被挂在了墙上。
维多利亚和地精一起扭动着身体,向始作俑者抗议:“绅士的格林德沃先生,你这样对待一位淑女是否有些不绅士了?”
盖勒特头也没回:“不绅士?我只是效仿身为淑女的维多利亚·琼斯小姐而已。现在看来你并不是个淑女。”
墙上的维多利亚和天使地精对视了一眼,地精冲维多利亚呲牙,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像是在嘲笑维多利亚和他同样的命运。
“别拿我和你比!”
维多利亚第一次被一只地精挑衅,她扯着地精脑袋上不知道被什么魔法固定住的光圈不松手,地精也抓着维多利亚的衣摆不撒手。
迷迷糊糊从沙发上起来的玛吉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没睡醒的迷糊:“嗯?我是在做梦吗?怎么看到维多利亚亲爱的在和一只奇怪的地精扯头发?唔,地精有头发吗?我一定是在做梦……”
说完,玛吉又躺下了。
维利耶在玛吉躺下后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后又缓缓闭上,表情安详:“啊,不是火龙啊,白高兴一场……”
说完,维利耶也躺下了。
原本以为自己要得救的维多利亚松开了地精脑袋上的光圈,生无可恋地低垂着脑袋,像个圣诞装饰物一样被挂在墙上。
地精也累了,垂下了脑袋。
一直到天空微亮,一夜没睡阿斯特拉和盖勒特才终于完成了防护机制的搭建。
还有反幻影移形咒,以及其他的一些特殊的魔咒禁制没有布置。但两个人忙了一整夜,尤其是阿斯特拉这种身体不太好的,根本撑不住连续不断的熬夜 。
“做了这些,城堡整体在面对大部分自然灾害和绝大多数魔法攻击都是可以承受的……”
阿斯特拉呼出一口气,揉着太阳穴:“盖勒特,你觉得这个成果怎么样?”
盖勒特的眼下也有些青黑,但人却比阿斯特拉精神许多,他先是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对他们一夜的成果表示肯定。
两人转过身,结果就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睡觉的维利耶和玛吉。以及被粘在墙上低垂着脑袋,和墙上的地精挂件一起陷入沉眠的维多利亚。
盖勒特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阿斯特拉更是对几人的睡姿问题感到震惊。
“就算是夏天,但这里地势高,也不是没有雪,怎么能这么睡觉?”
阿斯特拉走过去开始帮维利耶和玛吉调整睡姿,给他们盖上被子后,阿斯特拉又将维多利亚放了下来。
盖勒特看着睡得比棺材里的吸血鬼还规整的维利耶和玛吉,并没有开口评价阿斯特拉的强迫症行为。
把所有人安排好之后,阿斯特拉看向盖勒特:“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会儿?”
盖勒特瞥了一眼睡得板板正正的三人,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城堡难得静了下来,阿斯特拉再次检查了一下三人的睡姿。确定没有问题后。他又开始思索着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但又怕把他们吵醒,有些犯难。
要不,自己还是守一会儿比较好?
阿斯特拉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忙起来的时候困劲一股一股的往脑袋上涌,现在闲下来了,阿斯特拉又不是很困了。
他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那里。
三人踢被子,他拉上,再踢,他再拉,如此循环往复——
长久没听到阿斯特拉上楼动静的盖勒特下楼查看情况时正好目睹了全程,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楼下的四人。
中心点还是阿斯特拉。
这个人是闲的没事干吗?
让他来说,如果阿斯特拉改不掉这个总爱胡乱操心的习惯,这个人总有一天会被他自己给拖死。
“你一秒不看着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盖勒特站在楼梯上抱着胳膊,有些无语:“除非他们睡死过去。不盖被子或者睡着睡着从沙发上翻下来是不会让一个巫师一命呜呼的。”
“相反,格林先生,以你的身体状况,你就这么熬下去,一命呜呼的就是你了。”
阿斯特拉看着睡着的三人,又轻拉了一下维利耶的被子,扶着沙发站起身:“你是对的,盖勒特,我只是不太困。”
盖勒特对阿斯特拉的辩解没什么兴趣,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过度亢奋可能是过劳死的前兆。”
“我不会过劳死的。”阿斯特拉放轻声音,示意盖勒特小声一些:“你怎么也不去睡觉?是还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先休息比较好。”
盖勒特皱起眉,他只觉得阿斯特拉在唠叨的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他转身上楼:“我建议你不要总操那么多心,阿斯特拉。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累死。”
站在原地的阿斯特拉轻叹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三人一眼,确定他们还在熟睡,阿斯特拉又将目光转向了墙上被装扮过的地精。
这只地精是维多利亚给自己找的乐子吗?
那他是不是不应该把地精放走?
“安达?你先把这只地精安置在……算了,你看好它吧。等维多利亚醒过来再说。”
家养小精灵恭敬地弯腰低下头,将半梦半醒的地精带走。
回到房间的阿斯特拉先是去镜子面前看了一下。
一整个晚上没有联系,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出现在阿斯特拉的面前。
他只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着没有那么得体,一看就是干了什么费心费力的事情累的。
“你在吗?”
阿斯特拉将左手覆在镜面上,他之前听镜子里的“自己”提过,他不需要睡觉,甚至于大半夜都会在阿斯特拉路过镜子的时候出现。
所以阿斯特拉想着,这个时候自己叫他,应该不会打扰才对。
安静的等了一会儿,镜子里没有动静,阿斯特拉垂下眼,将左手放了下来。
自己……应该没有惹他生气吧?
又或者镜子里的“自己”在那边也有要忙的事情?
“我在这里。”
没完全放下的手被握住了,镜子里的人看着有些忙碌,他观察着阿斯特拉的脸色,又将手指移到了袖口上。
“我在那个脾气不好的家伙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这个形容,应该是盖勒特。
“你去了盖勒特的房间……镜子里?”
“没错。”
镜子里的人翻了个白眼:“那个家伙拿着一个飞鸟形状的胸针发呆,桌子上还散了一堆信,可惜镜子离得太远,我看不太清。总之那个家伙现在一脸深沉的样子。”
这个形容,盖勒特在怀念阿不思?
阿斯特拉的脑袋里自动出现了答案。
伟大的格林德沃先生还真是……默默怀念。
联想到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子上看着盖勒特怀念初恋,阿斯特拉的心里有种心虚的感觉,即使正大光明观察的人不完全是自己。
“你不能总去盖勒特的房间。”阿斯特拉觉得他们两个现在有点不人道:“这是在偷窥人家的隐私。”
镜子里的人没有应和阿斯特拉的这个问题,他只是轻轻笑着,这副表情让阿斯特拉有种他正在正常照镜子的感觉。
“我只是没有等到你。”镜子里的人开口:“你一直在楼下,虽然能感觉得到,但也看不到。所以我打算去他的房间碰碰运气,我也没想到会看到某位极具事业心的先生露出某种我也不好说的表情。”
镜子里的人一脸无辜,还专门眨巴眨巴眼睛。
阿斯特拉的脑袋有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原来,自己的脸撒娇是这副样子吗?
从未预想过的场景。
阿斯特拉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被那双带着凉意的手轻捏了一下手腕。
“你该休息了,那个人的事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干嘛替他操心?去睡觉,立刻!马上!”
说完,镜子里的自己松开阿斯特拉的手抱着胳膊看着他,神情严肃,无声的口型重复着。
“睡觉。”
被“自己”督促着的阿斯特拉默默解下发带,简单整理好自己后,上床入睡。
——
就像盖勒特说的那样,作为灾难部的副部长,阿斯特拉除了固定的节假日,其他时间基本是请不下来假的。
再加上城堡的位置离魔法部确实有些远了,两者的距离是需要跨国程度的幻影显形才能到达的。
这也就导致了,城堡里只有其他四个人。
再固定一点,只有盖勒特和维多利亚。
玛吉和维利耶有时会回去一趟。
来的最少的人是阿斯特拉,他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有空过来,有时太忙碌也会两周过来一次。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阿斯特拉每次过来,看到的都是安静祥和的场景。
四个人相处的很好,只是盖勒特的脸色一直都是不太好看的,老魔杖的顶端在某些阿斯特拉看不见的角落,也会悄悄的闪烁绿光。
等到城堡各项机制彻底完工的那一天,阿斯特拉看到了盖勒特刻印在城堡入口处的那句话。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不仅在入口处有,盖勒特还在牢狱的位置刻印上了这句话。
“所以这座城堡好应该叫什么呢?”维多利亚在某天提出了这个问题。
盖勒特对此感到惊讶:“你难得提出这么有用的问题,维多利亚。”
面对盖勒特的阴阳怪气,维多利亚选择和阿斯特拉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亲爱的,请不要告诉我这个地方叫做格林德沃庄园,这个名字不如五口之家好听。”
“五口之家?”
除盖勒特以外的三人重复了一遍,感觉有些怪怪的。
“那就叫改革之家?”维多利亚再次提议:“不行的话……暗夜古堡?”
维多利亚每说一个名字,盖勒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脸色直接黑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纽蒙迦德。”
盖勒特最后一锤定音。
“啊?”维多利亚表示很不解:“暗夜古堡不好听吗?我觉得很酷!亲爱的们,你们觉得呢?我们以后可是住在暗夜古堡里的!”
名字是还不错的,但阿斯特拉总感觉这个名字怪怪的。
私心里,他还是觉得纽蒙迦德这个名字更好听一些。
维利耶和玛吉也是这个想法。
被背叛了的维多利亚泪洒当场,阿斯特拉看这姑娘哭得伤心,轻声安慰她:“不要难过了,维多利亚……要不,我帮你建一座暗夜古堡?你想要什么样的?”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维多利亚故意挤出来的眼泪直愣愣的落了下来,她张着嘴巴,模样傻乎乎的。
“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很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再建一座——”
“停!”
维多利亚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了阿斯特拉,将脑袋贴在阿斯特拉的肩膀上不停地蹭着。
“天啊!地啊!亲爱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
维多利亚已经要尖叫了,她立刻扭头去看盖勒特,脑袋几乎是以一种180度旋转的刁钻角度怼到了盖勒特的面前。
“所以,这就是你的感受对吗?你当时得有多幸福?”
盖勒特默默后退一步,和维多利亚拉开了距离。
他后悔和阿斯特拉站得这么近了。
维多利亚结结实实地抱着阿斯特拉不松手,阿斯特拉也只能将手搭在这个姑娘的肩膀上让她冷静一点。
“我不要城堡,总之,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真的太棒了!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说完,维利耶和玛吉也抱了上来,被围在中间的阿斯特拉感觉到了压迫感。
又是群魔乱舞的场面,盖勒特默默后退。
玛吉注意到了他,和维利耶同时伸出手:“你也要来吗?抱抱。”
盖勒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瞪着玛吉和维利耶,好像这两个人刚才说了什么很冒犯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傻动作?简直就是笑话!听了令人发笑!绝对不可能!
这种傻乎乎的,和别人抱在一起的——
维利耶盯着明显在愣神,并且目露嫌弃的盖勒特,内心涌上了一个念头。
于是,维利耶将胳膊往前一伸,嘴角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吗,盖勒特?”
维利耶在阿斯特拉震惊的目光下调皮了一下,造成的后果就是。
盖勒特炸毛了。
“我这辈子!从来!从来!”
阿斯特拉看着盖勒特拼命搓洗着自己双手的动作,轻抿着嘴唇,目光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
镜子里的“自己”耸了耸肩,靠在镜面上看着盖勒特拼命洗手的模样。
“……盖勒特,你还好吗?”
阿斯特拉话音刚落,盖勒特猛地回过头,笑容森然:“当然好,阿斯特拉,我从来都没这么好过。那个该死的火龙小子平时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最好好做某些准备,或许你可以去提醒他。”
“……维利耶刚才已经被你打晕了。”阿斯特拉深吸一口气:“他还没醒呢。”
盖勒特没说话,继续洗手。
和维利耶肢体相触的感觉,不亚于把他和那只山羊崽子锁在一间房子里待上整整一天!
盖勒特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团队少两个人也无所谓吧。
反正目前有用的只有阿斯特拉和玛吉。甚至严谨一点来说,只有阿斯特拉!
至于维多利亚和维利耶——
盖勒特在心里冷笑两声,要不是为了稳住阿斯特拉……
他的脑袋里又浮现出了可恶的火龙小子叫自己“小宝贝”的恶心画面。
盖勒特只觉得自己恶心透了。
阿斯特拉站在门边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关掉水流,又用干净的帕子帮盖勒特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半推半劝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
盖勒特冷着一张脸,手里攥着阿斯特拉给他擦手的帕子,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可怕。
“或许我们可以进行正常交流?”阿斯特拉轻声询问。
盖勒特手里的帕子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仿佛他手里的不是帕子,而是维利耶。
阿斯特拉开口:“先把帕子放下。”
攥着帕子的手用劲扯着,听了这话,盖勒特抬起头,用一种冰凉的眼神看着阿斯特拉。他的手指动了几下,将帕子叠好放在了一边不说话。
“好了,我们先平复一下心情。”
阿斯特拉将一杯花茶推到了盖勒特面前。
看着面色冷硬的格林德沃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阿斯特拉松了口气。
起码这位祖宗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这样就好。
“我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是维利耶不对。”对上盖勒特的眼神,阿斯特拉轻咳了一声:“我会和他好好说说的,你不喜欢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这点我会强调的。”
盖勒特将眼神移开了,轻嗤了一声。
阿斯特拉叹了口气,刚想开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镜子里的“自己”正死死地盯着盖勒特。
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以盖勒特的敏锐度,他会察觉的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着脸的盖勒特内心产生了一些疑惑。
阿斯特拉怎么不说话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这时候不应该说点什么软话劝他吗?怎么又不开口了?
盖勒特将头转回去,结果就看到阿斯特拉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神。
这家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入神了?
盖勒特的心里涌现出一种最朴实无华的猜测。
自恋?
但这个猜测又很快被他打消了。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