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你有经商的头脑
作者:任葭英   平城赋最新章节     
    闻言,那男子拊掌一笑,又朗声道:“说到上天降示预言”,诸位可知,几个月前,敦煌郡下了一场石头雨?”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看过去。

    有人附和道:“当然知道!有一块石头,上面有篆字,写的是‘代汉者,当涂高’”。

    “对!我先前也想起此事了!”

    “看来真是上天降示预言!”

    “不可不尊,不可不尊呐!”

    更多的人论议开来,一脸惊惧之色,但又夹杂着几许兴奋。

    拓跋月居高临下,见到此番场景,心下了然。

    说书人所说的传闻异象,是早前就有的,但敦煌郡下石头雨,其上显出“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言,却是她的手笔。

    算是她受传闻异象启发,想到的一个招数吧。

    楼下,说书人和潜藏在酒客中的人,无非也是要更多的人把“魏代河西”的预示传出去。人心思魏,姑臧才能真正和平交接。

    良久,酒客们才渐次散开,呼朋唤友地去了;但那仪表魁伟的男子却没走,他往二楼看了一眼,瞥见窗边闪过的一张俏脸,便知方才的好戏,都被楼上的武威公主看在眼里,他便振衣而起,大步流星走上楼去。

    正要步入雅间,便见棠儿似要拦阻,男子遂笑道:“自己人。”

    拓跋月朝他望过去,喜笑盈盈:“原来是永昌王。棠儿,快迎大王过来。”

    棠儿顿觉唐突,忙躬身迎他进内。

    今日,永昌王拓跋健卸去盔甲,只着一袭锦袍,行走间平添一股风流意态。

    霍晴岚看了一眼,便匆忙低首去接应,请他落座。

    神思一恍,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拓跋健的情形。

    那是拓跋月住进武威公主府的第二日。

    拓跋健代表宗室,前来拜候武威公主拓跋月。

    那日,他身着武将服色,但那眉宇间却并无凌厉之色,反倒透着一股与皇室威严截然不同的温文尔雅。很难让人把他这幅形容,与在战场上的凶悍传说联系起来。

    早前,拓跋健从皇帝口中得知,三公主拓跋芸往昔对书卷并不热衷,然而,在伴读达奚月的影响之下,竟渐有勤勉之态。

    拓跋健笑说,他早就对达奚月充满好奇,不知她究竟是何等样人,能令公主心性大变,故此主动请旨前来拜候。

    这么一来,拓跋健、拓跋月便算是有了交情。拓跋月也乐得与拓跋健亲近,毕竟他在宗室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说不得还要仰仗于他。

    “又见到你了,怎么清减了?”拓跋健睇向霍晴岚,冲她一笑。

    霍晴岚面上微微一红,回道:“大王安好。”

    “好!”拓跋健点点头,转头正视拓跋月,“阿妹也清减了。”

    他有意流落出亲近,拓跋月也及时改换了称谓:“回平城便好了,阿干今日这是……”

    “奉旨唱戏啰!”他笑道,“与那说书人唱和,甚是有趣!”

    说话间,他神色愈发放松:“打仗好些日子,也有些闷。正好解闷。我们演得如何?”

    “自然是好,连我都以为是真的了。”

    “嘿,”拓跋健扫着她和霍晴岚,“那便好,顺便给你们解解闷。姑臧可不好玩,还是回家的好。”

    这话听得拓跋月心中一热。

    “是啊,我……不怕阿干笑话,我一早便想回去了。”拓跋月见他含笑偷看霍晴岚,心下了然,“晴岚也很想家。”

    拓跋健收回眸光,定定地看着拓跋月,道:“快了,就在这几日。你们可以先回平城。”

    “阿干可是有任务在身?”

    “镇守姑臧咯,”拓跋健笑道,“谁让沮渠氏不识时务呢?”(1)

    沮渠牧犍献城投降之后,拓跋焘已封府库,籍吏民,并遣安远将军源贺等人,分别向河西各郡传布降令。

    一时间,各族胡人纷纷响应,前来投效,计有数十万之众。但与此同时,沮渠宗室却不审时度势。如沮渠安周,向南逃奔了吐谷浑;沮渠无讳也召集残部投奔晋昌。

    现下,酒泉、张掖皆遣将驻守。姑臧作为河西曾经的国都,更须派遣悍将镇守。

    为示尊敬之意,拓跋焘置姑臧宫城不用,仍留沮渠牧犍的家眷在其中,只把沮渠牧犍叫到四合馆中居住。名为陪侍,实为监视。

    “阿月也想有所作为,可恨非男儿之身。”拓跋月微叹了口气。

    拓跋健摆摆手:“阿妹过谦了!若非你在姑臧筹谋数百日,我军哪能势如破竹!”

    目光落在她腿上,他低叹了口气:“只是你这身子,要格外注意才是。少一些奔劳!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阿干但说无妨。”

    “你知道金玉肆吧?”

    “略知一二。”

    平城之中,有一官办的“金玉肆”,专门从事金银珠宝玉器的交易,由专人掌管。

    “若你愿意,我可向至尊建言,由你接管金玉肆。”

    拓跋月讶然,见拓跋健不似开玩笑,遂问:“阿月乐意为之,但不知为何是我?”

    这是实话,拓跋月心里乐意之至。她本就不愿被锁于深闺,正思量着要从何入手,哪知机会就送上门了。

    “因为,这花门楼啊!”拓跋健往楼下指了指,“我查了下账册,刨除先前投进去的钱,已经赚了不少了。”

    楼下,说书人散去,但酒楼里仍有不少酒客,可说是客似云来。本来,花门楼是拓跋月的情报据点,一开始也没指望她能赚钱,

    “这倒不是我的功劳,”拓跋月看向花颜,微微颔首,“是花颜擅长经营。”

    闻言,花颜忙一躬身,谦虚道:“这都是公主教奴的,奴不敢居功。”

    “对吧!”拓跋健笑道,“我就知道,你有经商的头脑!这金银珠宝玉器,都是赚钱的生意,可不得捏在自己人手里?”

    (1)属虚构。史料中,姑臧确有人镇守,并未说是拓跋健。

    (2)根据《魏书·刑罚志》“不设科禁,买卖任性,贩贵易贱,错居杂混”,杨衒之《洛阳伽蓝记》“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尽相款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等记载,可见北魏商业政策宽松,官营商贸活动活跃。

    又,《魏书·食货志》中提到,“恒州又上言,白登山有银矿,八石得银七两,锡三百余斤,其色洁白,有踰上品,诏并置银官,常令采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