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周母不得不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弟弟一家人根本没有想过给她养老,他们图的不过是她给钱、给房子的好处!
失望和愤怒让她控制不住情绪的崩溃,她坐在门口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引来一些路人围观。
曾德光在楼上听到她声泪俱下的控诉,他觉得丢脸,端了一盆水从二楼阳台泼下来。
周母被泼得像落汤鸡,尖叫着连连躲避。
虽然路人也觉得曾家行事太过份,但谁也不会为一个陌生人出头,众人看够了热闹就离开。
小楼的铁门紧闭,无论周母怎么哭闹叫骂都纹丝不动,没有人理她。
小城近南端,过了晌午,四月的太阳晒在身上已经热得发烫。
周母饥肠辘辘,她长时间没喝水,又哭闹不停,嗓子眼干得像是能冒出烟来。最初的暴怒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村老妇,这些年在临川市生活,她多少是有些见识的。她一骨碌爬起来,拎着背包往最近的派出所走去。
进了派出所,周母跟民警求助,说自己孤身回娘家探亲,钱包被偷了,求他们帮忙联系一下亲属。
强龙难斗地头蛇,她得找女儿给她撑腰。
民警自然是热心帮忙,还给周母端了一杯水和拿两个面包充饥。
周母狼吞虎咽吃饱,将周明柔的手机号码报出来。民警拨打过去,却听到提示说这个号码已经停机了。
周母变了脸色,心里发慌,她赶紧又说了李南照的工作室名称。
民警上网搜了工作室的相关信息,搜到座机号码。电话打过去找李南照,李南照冷淡地说自己不认识曾桂琴这号人。
周母看民警狐疑的脸色,急得一把抢过话筒喊道:“青宝,我是大舅母啊,明柔的手机停机了,你不能不管我!”
她连哭带喊地将自己被曾家无情撵出来的事说了,求李南照帮帮她,给她点钱,或者帮她联系周明柔回来一起找节目组曝光曾家。
李南照那头道:“阿姨,有事找警察求助,有冤找律师诉求,我帮不了你。”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周母气得呜呜哭出声来。
民警问看她哭得可怜,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亲属?
周母想了一圈,突然想起弟弟说的什么家庭矛盾调解节目组,她心里又升腾起希望,赶紧问民警要怎样才能找到这个节目组。
也算她运气好,民警又热心地打了几个电话帮她联系上调解组。组里需要做节目博流量,周母需要有人为她出头,两边一拍即合。
李南照那边挂下电话后,立即联系周明柔的新号码,将周母的事跟她说了。
周明柔听了后,心情愉悦地说:“她活该!找节目组也没用,那一家子吃进嘴里的肉是不可能轻易吐出来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
周明柔顿了顿:“我本来也没指望过真抢她那栋房子,随她折腾吧,等她折腾累了我再上,我花的钱不能让其他人白占。”
李南照犹豫地说:“房子已经过户了,我担心要不回来。就算她是附带条件赠予,闹得凶了对方要是退一步收留她,对外说愿意给她养老,但给她什么怎么养老就不好说了,说不定悄悄折磨死她都没人知道。”
一说到这个,周明柔就觉得头疼:“你说我妈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竟然指望侄子给她养老送终,简直是做梦!我舅舅一家子就不是什么好鸟,根本不像有契约精神的人。他们要是有那个脑子和人品,就不会这么多年还受穷,靠坑蒙拐骗过日子了。”
李南照被她的话逗乐。
周明柔又道:“对了,青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盘了一家快要倒闭的牛杂店?”
“没有。”
周明柔说她盘下店子,按照奶奶以前教她做牛杂的法子改良了配方。那时她找人印刷传单到处派发,说新店连续三天白送牛杂,一人限领一碗。一锅牛杂几千块的成本,一分钱没收回来。
这年头做生意,酒香也怕巷子深,品质、宣传、售后缺一不可。她免费送牛杂的举动吸引了很多人来排队领牛杂,这些人吃过牛杂后帮她宣传。正式开张后生意火爆,每天下午三点开张,不到七点就空锅。
她说得喜滋滋的,李南照听得心酸,有点难过。
周明柔之前可是天天打扮得精致贵气,拎着几万块包包跟其他闺蜜夫人们喝英式下午茶的人啊!
李南照鼻尖酸胀,无法想象周明柔卖牛杂是什么样子,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找到了生活的主心骨,李南照又为她高兴。
“姐,你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变好还是变坏?”
“变好。”
以前的周明柔是肯定拉不下脸卖牛杂的,她妈一直致力于把她培养成淑女,嫁一个有钱人。经历过生活的摔打后,她终于恢复一点当初创办工作室时的果断和凌厉了。
李南照一直觉得周明柔有那么一点赚钱的天赋,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早逝的生父有关。
周明柔是周家的头一个孙子辈,不但奶奶宠,爷爷多少也高看她一眼,她爸对她也不差。
李南照听外婆说,周明柔小时候,大舅经常让她帮忙去小卖部买烟,让她跟老板讨价还价,省下来的差价就给她当零花钱。
她稍大一点,父亲又教会她收拾各种废品分类卖,实现价值最大化。
周明柔读初中时,每天在放学路上捡瓶子卖钱,回到家又背着泡沫箱去卖冰棒。父亲教她一毛钱一根,顾客买五根送一根,买十根送两根。她的生意总是比别人的好一些,甚至有些小孩会特意等着买她的冰棒。
暑假卖冰镇甜水,寒假卖热乎乎的豆腐脑,逢年过节时卖一些她在集市里批发来的发饰、针头线脑之类的小零碎。
家里人发现她还挺能挣,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学费承包了,功课也没落下,就随她折腾。只有周母很不高兴,她觉得女儿沿街叫卖东西太丢人,家里又不是缺她这点子钱。
那时周父在县城里办的农作物加工厂已经开始盈利,他是周家村第一个发达的人,还带动了多家村民实现就业。他很赞同女儿折腾,鼓励周明柔就该想办法挣钱才能想买啥就买啥,还教给她一些简单的促销方式。
周母牢牢把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想方设法抠钱贴补娘家,处处防着丈夫给婆婆花钱。哪怕她家住村头,婆婆住村尾,她也不允许丈夫和女儿回去看婆婆。
周明柔更喜欢挣小钱了,挣着钱她就能悄悄塞给李南照,让她带回去给奶奶花,不用看她妈的脸色。
李南照那时还小,经常像小尾巴一样缀在周明柔的屁股后头,将周明柔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长大后,李南照觉得要不是大舅去世得早,没准儿周明柔已经成长为一个商业人才。可惜大舅在离婚后没几年就去世,周母带着周明柔离开本地,她更是严厉禁止周明柔再靠自己挣零花钱。
周母不断给周明柔灌输女人就是要花男人的钱才是本事,靠自己累死累活挣钱那是愚蠢、自讨苦吃。长年累月的洗脑让周明柔渐渐失去了斗志,能坐享其成时,有几个人愿意靠自己拼搏?
好在周明柔骨子里那种对于赚钱的敏锐直觉似乎一直都在,在直播行业刚兴起时,大家都还在张望,周明柔已经果断入行,没过多久也拉李南照入行。
这些年李南照坚持下来,兢兢业业对待工作。周明柔却松懈了,自己拼太累,再加上有邵凯托底,她摆烂了。
这次周明柔遭遇这么大打击,一个有孩子并且疼爱孩子的母亲,一旦看清她无依无靠的处境,就会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李南照希望周明柔也能如此,为孩子活出个人样来。
周母那头跟调解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碰头后,就坐着他们组里的面包车回到小楼前。
来开门的是周母的弟弟曾德光,他听到节目组表明来意,顿时脸色大变,啪一下把门合上。
节目组在门外好声劝告,曾德光压根不搭理。
节目组的领头人叫张林,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故意对着周母高声道:“曾女士,你弟弟不愿意协商,要不咱们上你侄子小斌工作的地方找他谈试试?”
屋里的两个人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把门拉开。但曾德光反应激烈,坚决驱赶摄像人员,不允许他进入家里录像。
双方僵持不下,张林笑眯眯道:“曾先生,如果有误会,在摄像头前说清楚对双方都好。”
曾德光阴沉着脸说:“不要录像,不然没什么可说的。”
“曾女士说你的儿子曾小斌先生明明答应好给她养老,她才愿意赠予房产,双方还签订了养老义务协议。可现在曾小斌先生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是这样吗?若是不说清楚,恐怕对曾小斌先生的名誉也有损害呢。”
曾德光气得脸色发青,这是威胁他???
陈春花暗暗扯了一把丈夫,儿子还没说亲,这事真闹大了,怕是在周边都说不上媳妇了。
曾德光气愤道:“你不要扯我的儿子说事,跟我说就行。我姐那房子根本不是赠送给我儿子的,而是我儿子掏钱跟她买的。她那时说她女儿在大城市扎根了,她要卖了房子跟女儿享福去。我们可是花钱买了房子的,她满嘴喷粪,胡乱抹黑侄子的名声,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