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寂寞而冰冷的夜晚。

    红桃不敢看向余元宝，也没有勇气听他说话。

    死神牌果然躲不过去，但在死亡降临之前，她还是希望可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故事。

    哪怕有一个人记住也好。

    证明她来过这个世界。

    她已经自剖心肝，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了另一个人。

    比起身体上的赤裸，这种由内而外的赤裸更让人没有尊严。

    她已经准备好去死了。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红桃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真名叫做……”

    话音未落，余元宝已经打断了她，并试图正视她的眼睛。

    “不要告诉我。”他说道。

    红桃不想看他，他就绕过去。

    “不要看我！”

    红桃喊道。

    她不断的扭头，用胳膊捂住自己的脸。

    但最终她的手臂还是被余元宝抓住了。

    胳膊被拨开，两人四目相对，余元宝看到了一张涕泗横流的脸。

    她惨然一笑：“最后这一点尊严你也不留给我吗？”

    “说什么呢！”

    “你的尊严一直在你手里！”

    余元宝打断了红桃的话。

    他感觉胸中有一块石头堵着，上不来下不去。

    “什么命运？不要相信那东西！”

    余元宝觉得，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可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不把话说出来，他感觉自己就要憋死了。

    就像是看到了那些狗血的新闻，听说了足以让人胃疼的悲剧故事。

    但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悲剧。

    要是没有力量也就算了，他都如此努力的强大自己了，还不能改变，那不是白变强了吗？

    “你的命运只在你自己手里，我也并不认为你对不起谁，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

    红桃呆呆的看着他。

    “普通的…人？”

    “对，普通的，人！”

    “没有人的存在会是一个错误，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罢了！”

    余元宝猛的抬头，看向四周。

    “就连这点要求，难道都不能实现吗！”

    他大吼一声，惊起了远处的鸟群。

    红桃看着眼前和自己几乎同岁的男人，一时竟痴住了。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晚，父亲狮子般的眼神。

    竟然如此相像。

    余元宝低头为红桃解开了夹板，将她扶了起来。

    “你的伤应该已经好了，站起来！”

    两人搀扶着走了几步，很快，红桃就不需要他的帮助了。

    “拔你的刀！”

    她下意识拿出了自己的长刀，回头看向余元宝

    “对，握紧你的刀！那才是你的命运！”

    余元宝投以鼓励的目光。

    “什么命运，什么死神牌？”

    “我就问你，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这四个字好像有魔力，化作锉刀狠狠锉在红桃的心上。

    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铿！

    红桃拔刀，哭的红肿的眼睛中猛的迸射出杀意来。

    她死死咬住牙，感觉有火焰在心间升腾。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还是她？

    为什么总是她？

    这该死的命运！

    刀光迸溅，好像平地的惊雷。

    银白的弧光将一棵碗口粗的树木拦腰斩断！

    这还不算完，在树干倾倒的时候，刀光如同附骨之蛆般缠身而上。

    一分二，二分三，刀光如瀑，逆流而上。

    那树干还未落地，就已经变成了一块块人头大的木块，枝叶四散。

    哗啦啦落在树丛之中。

    “哈………哈……”

    红桃大口的喘气，眼前一黑就要摔倒。

    伤还没好，就剧烈运动，气血难以跟上。

    “好刀法！”

    余元宝上前扶住红桃，将毯子披在她的身上。

    “你伤还没好，喝了药再睡一会吧。”

    “嗯！”

    红桃点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这一刀劈出，她好像舒服了一点。

    “活下去，至少要为了活着和拼杀到最后一刻！”

    余元宝搀扶着她，看着不远处的篝火。

    他想到了珍妮，想到了贺云晓，想到了小刀和纤纤，想到了那些和他战斗过的人。

    面对红桃已经发生的悲剧，他无能为力。

    但这张狗屁卡牌，他偏偏要把它按死。

    什么命运，真是一听就让人难受！

    “我会试着帮你的。”

    在余元宝的搀扶下，红桃捡起睡袋，走进了旁边搭起的帐篷。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别忘了我还骗了你的装备。”

    红桃歪头看向余元宝。

    余元宝挠挠头。

    “什么叫骗，你原价买走的，算是帮了我大忙。”

    “我看不出来你很需要它，没有涨价，那是我技不如人，这怎么叫骗。”

    “我还害死了方程，让你的道具报废了……”

    “海盗干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余元宝看向天边，眯起了眼睛。

    虽然方程和载具只是他装备的一个技能，但他却始终无法将他作为幻影看待。

    ’怎么能把那些海盗都宰了呢？‘

    红桃不再多说，走进了帐篷，琥珀跟在她身后。

    “谢谢……”

    只有这清晰的道谢传入了余元宝的耳朵。

    “不用谢。”

    余元宝正色道：“你不欠任何人东西！”

    说完他顿了一下。

    “当然我给你用的药你得还我，我最近经济状况不好……”

    说完他的气势倜然萎靡了不少。

    在别人面前哭穷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于是他连忙补充道：“也没有那么急啦，你不用急着还。”

    “关于那什么死神牌，等明天再跟我详细说说，看看该如何挺过去！”

    隔着帐篷，余元宝听到红桃噗嗤笑出了声音。

    他挠挠头，回到火堆边准备守夜。

    反正他白天已经睡够了。

    这时他突然想道：‘琥珀既然已经醒过来了，那阿布呢？’

    拿出卡片尝试了一下，阿布果然已经醒了过来。

    “哞！”

    一见面又是熟悉的撞击，被余元宝轻车熟路的拦下了。

    “哞哞！”

    阿布挣扎着，好像是在抗议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把它放出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

    余元宝揉了揉他的大脑袋。

    “你小子的毛是不是变硬了，这么扎手呢？”

    靠在阿布身上，余元宝开始思考怎么给那些海盗来个大的。

    “现在这一幕怎么这么眼熟啊？”

    他突然意识到，好像和红桃一起冒险的第一个夜晚就是这么度过的。

    当时还在虫岛上。

    “真是有缘啊……”

    帐篷中，红桃背对着拉链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少顷，她脱下毯子，手指轻轻划过自己身上一层层的绷带。

    “这些都是他帮我换上的吗？”

    黑暗中，红桃的脸上有红霞飘过。

    收起毯子，她拿出一套备用的衣服，遮住了自己的躯体。

    喝下一瓶白色的药水后，她钻进了睡袋。

    琥珀卧在她身边，黑暗中，异色的瞳孔一眨一眨的盯着红桃。

    “你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她摸了摸琥珀的脑袋。

    “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吧，谢谢！”

    红桃郑重的道谢，琥珀摇了摇尾巴，卧在她的脚边。

    红桃躺在睡袋里，困意逐渐袭来。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感觉到空虚，反而心里暖暖的。

    “说起来，这睡袋也是他的……”

    红桃往下钻了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