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

    皇城中，政事堂。

    李纲坐在主位，下面依次坐着吴敏、徐处仁、王宗濋和陈东。

    杨时在外，如今政事堂就剩下五个人。

    好在朝廷政务早就上了正轨，且因为李纲深受赵桓的信任，在政事堂一向有着话语权。尤其是陈东，对李纲更是拥护。

    李纲还不是政事堂宰相，只是刚主持抵抗金国的入侵时，那时候的陈东还只是普通的太学生，陈东就全力支持李纲。

    事到如今，更是如此。

    只不过这样的支持，也是建立在一切为了朝廷，有公无私的前提下。

    御史台本就有了话语权，现在有话语权的御史台站在李纲的一方，保证了朝廷政策的贯彻，不至于有人和李纲唱对台戏。

    政策能贯彻，加上李纲一直在提拔清廉能干的官员，又有御史台纠察吏治，肃清吏治的问题，朝廷才能一往无前。

    李纲环顾众人，叹息道：“官家离开好几月了，长时间在外，虽然朝廷稳定。可是外面坊间舆论，有人说官家遇难了。”

    作为执政的首辅，李纲不怕地方出什么灾难。

    有水灾，就治理水灾。

    有干旱，就调拨粮食赈灾，鼓励百姓打井取水。

    有人祸，就处置人祸。

    这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是可以轻易解决的。

    谣言舆论上的问题最可怕，因为涉及皇帝，让李纲有些束手束脚的，因为一旦他强力镇压，就可能导致舆论进一步恶化。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实际上，当谣言扩大，舆论甚嚣尘上后，舆情彻底失控了，就难以控制，反而是会爆发巨大的破坏力。

    李纲就是如此。

    在传出谣言的时候，还有人鼓动让太子出来稳定局面。

    偏偏，太子也跟着皇帝离开了。

    朝廷什么人都没有，皇帝和太子这两个稳定局势的中流砥柱都没有，也就导致了局面有些失控。

    随着李纲的话，徐处仁、吴敏等人都略微皱眉。

    一个个没有表态。

    李纲面色严肃，继续道：“现在坊间的舆论越来越离谱，有人说是老夫害了官家和太子。也有人说老夫不配担任政事堂首相，要让老夫辞官。你们说，该怎么处置？”

    陈东疾恶如仇，强势道：“空穴来风，必有缘由。官家的情况，我们都知晓，是带着太子去了大理。”

    “官家在磨砺太子，以身垂范亲自教导太子，这是我大宋之福。”

    “这是要支持的。”

    “现在坊间传闻的消息，不足为信。不仅如此，我更建议所有议论这件事情的人，全部抓捕入狱。”

    陈东眸子锐利，强硬道：“我就不信了，这天下间的谣言数之不尽，就真的无法彻底解决了。”

    “不妥！”

    吴敏开口反驳。

    他眼神锐利，沉声道：“之前坊间最早传出消息，首辅说不需要处理，一直没管。”

    “等到消息甚嚣尘上，议论纷纷的时候，已经不好控制了，也就没有处置，只是安排人暗中调查。”

    “我们没有查出幕后的真凶，一旦随便抓人，那就太危险了。”

    “当局势彻底失控，那会引动大问题的。”

    吴敏强势道：“查出了幕后的人，我坚决支持抓人。如果查不出，我反对抓人，这是决不允许的。今天随便抓人，明天随便抓人，还要不要法纪了？”

    陈东一下就站起身，强势道：“吴敏，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你处处阻拦，难道是你暗中散布了谣言，要对付首辅不成？”

    此话一出，一双双目光看过来。

    都有些耐人寻味。

    吴敏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强硬道：“陈东，你莫要血口喷人。”

    陈东冷笑道：“我哪里血口喷人了，如果不是你指使的，为什么坊间的议论如此汹涌？为什么始终抓不到幕后的人？尤其是你，还阻拦调查抓人，不是你是谁？”

    吴敏冷着脸道：“如果是本相指使人陷害首辅，我吴敏对天起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陈东，这下你满意了吧？”

    陈东脸上神情一滞。

    誓言在古代，有着极大的约束力，绝大部分都信奉鬼神。

    吴敏直接发誓，更是用如此决绝强硬的态度，一瞬间就堵死了陈东的话，让他再也拿不出刚才质疑的底气。

    陈东哼了声，拂袖坐下。

    吴敏看着吃瘪的陈东，心中也忍不住冷笑。

    和我斗？

    我的确没有主动对付李纲，更没有安排人去煽动什么舆论，一直是静观其变。可是，利用这点事情给李纲添堵，阻拦抓人，那也是办得到的。

    李纲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引咎辞官，那就有趣了。

    反正，他不会少二两肉。

    这也是好事情。

    一直没有表态的徐处仁开口道：“首辅，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贼人。我们现在，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官家离开之前，把一切交给我们，如果现在遇到一点舆论就崩了，我们对得起官家的托付吗？”

    “你是首辅，只要你不乱，谁敢拿你怎么样？”

    “你是一心向明月，忠于官家，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一切自有公论。”

    徐处仁侃侃而谈道：“官家早就说过，今年开春后，朝廷要着手对付西夏了。既如此，官家一定会在出兵之前回来的，我们急什么呢？”

    王宗濋罕见表态道：“徐相公说得对，俺也一样。”

    陈东说道：“我也附议。”

    呼！！

    李纲也长出了一口气，一颗心从浮躁中安稳了下来。

    因为舆论甚嚣尘上的原因，他一度很心累，更觉得这些事情束缚了自己，反而有些诚惶诚恐，总觉得辜负了皇帝的信任。

    越是在乎，反而越是掣肘。

    李纲便是如此。

    身在局中，以至于不自知，甚至他都有了辞官自证清白的打算。

    听完徐处仁的一番话，李纲神色恢复了清明，沉声道：“诸位的意见，本官知道了。纵然局势再乱，舆论再沸腾，只要军队不乱，我们自己不乱，一切就乱不了。”

    “官家也即将回来了。”

    “在官家回来之际，老夫要把朝政，原原本本地交给官家，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句话，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李纲正色道：“请诸位各司其职，稳定局势。同时，安排人进一步盯梢，一定要找出幕后的人，我就不信对方能坐得住。”

    吴敏心中有些惋惜。

    可惜了。

    还想着李纲在这一次的事情中引咎辞职，那么他也有机会感受下首辅的滋味。没想到，李纲这么快就恢复。

    吴敏拱手道：“下官会全力以赴。”

    徐处仁和陈东也纷纷表态。

    一众人达成了统一的安排，李纲才摆手让众人去忙碌，他一个人坐在值房大堂中。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的亲随走了进来，开口道：“首辅，皇后娘娘召见，请您去一趟。”

    嘶！

    李纲倒吸口凉气，立刻紧张起来。

    没想到，皇后会召见，难道是因为舆论的事情，皇后不放心他吗？

    李纲打起精神，一路往后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