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让没有要我的肯定答复,他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去送他。
或许徐让和我心里都清楚,我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我和宋岩,都不是小流氓,在街头把卵蛋打碎了都没人管。
来这黔南州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宋岩矛盾无法调和。
但从始至终,我们二人只是通过一次电话。
连照面都没有照面过。
颇有几分王不见王的样子。
甚至你来我往,都是手下那些兄弟在做。
我唯一一次直面冲突,也就是皇叔搞立棍,我不放心,跟着去看了一眼。
因为我和宋岩心中都清楚,正常的江湖手段,没办法搞定对方。
除非其中一个突然段位高了许多,不然找个机会他把我办了,我把他办了,都不怎么可能。
我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要是普通人,消失了只要尸体处理好,还真就有混过去的可能。
毕竟这个世界,一年失踪的人太多了,比被车撞死的还多。
但我们这种人不同,要是在当地无缘无故消失,估计好多人睡不着瞌睡。
我们知道太多有关于他们的东西,帮他们赚过太多不该赚的钱。
说好听点,我们是大老板,是大哥。
说难听点,我们不过是被各方架着的一张皮。
远不如当年自在,说砍皇太极就砍皇太极。
侯鸣天我扯一张皮盖一下,残废了也就残废了。
宋岩这个人,我是真不敢带着人出去,转手让小曾走一趟。
杀人从来不是件难事,难的是我没有处理后果的本事。
或许这就是当年,罗阎良和许仙林没有握手言和,彼此僵持时的感受。
太过难受。
徐让提议的这办法,可行吗?
确实可行。
但动静有点大,纵然他宋岩万劫不复,要是牵扯到太多人,还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
如果真要这样做,那将是我至今以来,操盘最大的一局棋。
时间最长,包括的人最多,以及惹出的后果最大。
我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起身离开这间会议室。
判官在离房门很远的地方吸烟,见我出来,扔下烟头快步走过来。
“大哥,安排车送你回去还是?”
我很少来判官这边,更不会来了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判官的大哥,是这个物流公司真正的主人。
相反,最近一年来,我和判官手下的人,脱钩越来越严重。
在许多新人眼中,我真就是个做生意的老板而已。
判官知道我避嫌,所以觉得我不会在这地方久留。
我笑了笑,将心神从徐让说的那几件事中抽离出来,招招手。
“最近一切都还顺利吧。”我伸手搭在判官肩膀上,“物流和加油站都还顺利吧。”
判官笑了笑,“肯定顺利,按照你说的,加油站就是加油站,私油的事情是小曾在弄。”
我笑着点点头,顺利就好。
我就希望大家顺顺利利。
“最近几年,有没有认识其他做生意的老板啊?”
……
判官送我到楼下,一路上,我们和年轻时一样,勾肩搭背,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上车后,皇叔和毛毅坐在前面,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十余年,我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个局面。
饭太少,饿肚子的人太多,我这头豺狼想要带着手下的豺狼吃饱吃得安稳,就必须去抢宋岩这头豺狼的饭碗。
既然大家都是豺狼,也就没有其他说头。
回家后,我按照往常一样,和林清鸥坐下吃饭。
挑一点能说的事情,说给她听听。
她一直很安静,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疑问来。
我和她自然算不上相敬如宾也如冰,毕竟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选择,又不是外力压迫下,迫不得已之类的。
只是我做的太多事,不好跟她说,她又是个安静的性子。
要么在家里织毛衣,要么就是和判官,刘宝,老林他们的老婆打打麻将。
惹不出事来。
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但我很享受现在这种生活。
居安思危,越是这样,我也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吃过饭后,我在阳台给陈聆海打去一个电话。
我和他的联系很少,特别是他那边陈严观逐渐接手,我这边小曾站出来。
一个黄土埋到眉梢骨,一个想要洗白上岸。
不是因为矛盾,但也默契的各自疏远。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有人接听。
声音中有几分疑惑,“喂,罗平?”
他很意外,我会给他打来电话。
“嗯,是我,最近怎么样。”
我以朋友的口吻,轻声开口。
“还行,现在没有那么多琐事缠身,真正的生活才刚开那种,呵呵。”
陈聆海这干巴巴的两声笑,无外乎是在提醒我。
上岸不提水中事,不要拉他下水。
我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打,声音如之前一样,很是风轻云淡。
“是啊,我也是前不久,刚和所谓的江湖切割开,现在也才感觉是真正的生活啊。”
早在上次去找陈聆海,我和带着小曾,他带着陈严观,那时候我们知道彼此的心意。
不过,即便再怎么样,我没有放下。
不过是从一个靠暴力的名利场,换到另外一个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中去。
“老陈,最近没事,我准备去粤省来玩玩。”
“刚联系朋友租了艘船,要不要一起啊。”
陈聆海见我不是找他有事,声音也放松下来,“你啊,忘记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还需要租船?我这边什么船没有,不过只是去玩,你可别搞幺蛾子。”
陈聆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警告了一句,对此我只是笑笑。
“不会,这次我就带我老婆来。”
“上次结婚的时候,你不来也算了,陈严观那小伙子,年轻力壮的居然也没来。”
……
又说了一些不轻不重的话后,我才将电话挂断。
烟雾顺着鼻子吐出,消失在夜色中。
有一件事我确实没有说谎,这次我确实不打算带任何人。
包括文闯,也包括皇叔。
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即将要做的事情。
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徐让知。
剩下的即便是远在千里外的陈聆海,都只能只知道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