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了，她宫外王城大街上的那个铺子不远，有一家百年老酒铺，酒香纯正，远近闻名。

    那家老掌柜已有些年纪，渐渐不太理事，把生意往儿子手中交了。他这人平常除了爱酒，便是喜欢寻摸美食，是王城里出了名的老饕。

    萧芸棠那铺子里，除了免费赠送的，第一个花钱买的顾客，就是这老掌柜。

    老掌柜这人不但爱吃喝爱玩乐，还极热情善谈，黄金薯球他吃的觉得高兴、满意，就主动站在铺子外面边吃边跟人攀谈、帮忙介绍，被他这么一带动，生意还真顺利了不少。

    一来二去的，他就跟同样善谈的老徐聊到一起去了。

    等到第二日，他上门的时候，还给老徐带了一小盅自己铺子里的好酒。

    老徐那么一咂摸，就拍着大腿直呼那酒“够味儿。”

    这年头，没有蒸馏工艺，酒的度数普遍很低，不然怎么会有《将进酒》中写的“颓然一醉三千杯，借问白发何从来”。

    豪饮三千杯才得一醉，可见现在的制酒水平了。

    所以对老徐这种老酒客来说，“够味儿”便是对一种酒最高的赞美了。

    老掌柜得意，这酒是自己琢磨研究出来的，制作难得，并不在铺子里售卖，只留着自己喝。

    因为老徐实在对他的脾气，才匀出一小盅带来给他品尝的，再多，老掌柜是不肯给的。

    老徐碎碎念念，叨咕了一小天，萧芸棠不胜其扰，只觉得耳朵都被他磨叽出了茧子。

    又想着算是因为她的原因，老徐被崇庆帝训斥又罚俸。

    于是便琢磨着，把自己脑子里前世学的物理化学知识，串联串联，做个蒸馏提纯的高度酒出来，来堵他的嘴。

    其实仔细想想，制作高度酒并不难，只需要两口锅即可。

    自己酿酒的话，她是办不到了，她让人去老掌柜家的酒铺，选购了一些已经发酵好的酒糟。

    这些酒糟中含有一定比例的酒液和水分，是制作蒸馏酒的基础。

    又让人找来了两口锅架在她铺子的后院，一大一小两口锅，再加一些铜管，简单的蒸馏工具就算齐全了。

    大锅用于盛放酒糟，直接放置于火炉之上。

    小锅用于收集蒸馏液，放在下方。

    两者之间用铜管连接，铜管作为连接两者的通道，同时也是冷凝酒蒸汽的关键，在其外部缠绕裹上厚厚的湿布，以帮助酒蒸汽在经过铜管时迅速冷凝。

    被萧芸棠的行动力震惊到了，老徐呆愣愣地看着，他家小九老板说干就干，一丝犹豫也没有，小胳膊一挥，就把身边的几个人指挥的团团转。

    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架子都像模像样地搭起来了。

    老徐托着下巴，围着那装置转来转去的看，他本身是个极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想到将北方火炕运用到司农寺的育苗室中。

    装置不难，琢磨了一会儿，他便看懂了其中的门道儿，挥挥手，让帮忙的伙计退下，他亲自给萧芸棠打下手，点火。

    随着火炉的加热，大锅中的酒糟开始升温，而酒会因为沸点低于水的特性，加热后先于水首先蒸发成蒸汽。

    酒蒸汽再通过铜管上升，遇到外部的湿布时逐渐冷凝，就会形成液体滴入下方的小锅中。

    “吧嗒、吧嗒。”

    老徐蹲在小锅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刚刚滴下来的那滴酒液，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郁的酒香，老徐深吸一口，喉咙不自觉地上下吞咽了几下。

    他不动地方地蹲守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滴一滴，小锅中逐渐积累了清澈的液体，这就是初步蒸馏出的高度酒了。

    萧芸棠盯着那酒液，脑中一闪而过了什么，却被老徐的大呼小叫，惊飞了思绪。

    “好喝啊。”

    老徐按捺不住，偷偷伸出了一根罪恶的小拇指，沾了下酒液，放在嘴里仔细咂摸。

    “神了，小九老板，您可真是神了啊，这酒可太够味儿了，已经可以说是我老徐生平喝过的最浓、最烈的酒了。”

    萧芸棠看着他晶晶亮的眼睛跟同样晶晶亮的小拇指，表情一言难尽。

    这老徐，还真是......

    不讲究啊。

    若被礼部的人看到了，非得参他一个言行无状、有辱斯文的罪不可。

    至于脑子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抓住就是没抓住，萧芸棠也没再多想。

    结果又过了几日，萧奕淮回宫的时候，给萧芸棠带了小药瓶那么大的小小一罐烈酒回来。

    “这是徐司正特意让我给你带回来的，说是那次蒸的酒喝完了，他去铺子里用你那套装置又蒸了一次，这次他突发奇想，来来回回、反复蒸了三遍，到最后发现那原本浑黄的酒，竟变得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质，也变的更加烈口。”

    萧芸棠将瓶塞打开，倒了滴在手背上，果真纯净如水，而且只一滴便酒气熏人，感受到手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她突然抓住了之前一闪而过的那个想法。

    酒精啊。

    这脑袋。

    她怎么能忘了？

    前世的化学课上，老师曾经提到过，酒的沸点远远低于水，酒液如果通过反复、多次的蒸馏，不止能得到高度酒，提纯到最后就是较高纯度的酒精啊。

    酒精。

    可以用来给皮肤伤口消毒，防止细菌感染的酒精啊。

    太医院的院正刘太医是慈宁宫的专属御医，她也算跟他常常打交道，那老头儿是个隐藏的吃货，被她发现后用美食贿赂了，常常会帮她研究一些药膳方子。

    一来二去接触多了，还会给她讲一些年轻时候的事情。

    刘院正最爱说，也最是骄傲的，便是他年轻时外出历练，做过几年边疆守军的军医。

    他提到过，现在的医术已经发现，流血不可怕，伤口感染才是致死的高发病。

    所以在军中，只要伤口面积稍大些，军医为保其性命，便会用烧红的烙铁活生生的烫到伤口上。

    这样虽然会遭受人体无法忍受之痛，也会有感染死亡的情况发生，但至少能提高这些将士们生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