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宫内有一座莲花池，仙雾渺渺、池水清冽，但里面的莲花、游鱼却都只是凡间俗物，并无灵性。
大天尊玉皇大帝很喜欢这座莲花池，平日无事时，会花很长的时间在旁边端坐赏景。
今日也是如此。
大天尊独自一人坐在莲花池旁，手里捏着几颗鱼食，正洒入池中喂鱼。
四位天师引两人来到附近：
“大天尊，来人是李天王与哪吒，他们带来了下界消息。”
玉帝嗯了一声，转头看去。
李天王和哪吒连忙躬身施礼，不敢怠慢。
“平身。”玉帝开口，声音低沉、浑厚，语气柔和，不见情绪。
二人起身，李天王便将事由详细禀告，最后说出了出兵计划：
“……微臣赞同哪吒所言，灵山整备大军，声势浩大，已经搅乱了下界秩序，不该任由仙神之事搅乱人间，我天庭该派出足够人手，尽快将那贼人抓回天庭。”
玉帝没回话，而是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莲花池中自在游动的小鱼身上。
那条小鱼似乎感受到了玉帝的目光，哗啦啦搅起了一朵浪花，自己则趁浪花翻起的时候游去了深处。
玉帝笑了：
“的确不该搅乱人间秩序。不过，哪吒……”
哪吒抬头。
“以你所见，要派哪家兵将前往？”
李天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他的视角中，玉帝一直很温和，平日里也很喜欢天庭中的年轻人，时常考较。
哪吒很习惯玉帝的考较，可奇怪的是，这次哪吒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看，只需要让二十八星宿出兵就够了。”
“只是二十八宿？你不想去？”玉帝面带微笑，神情泰然。
“……我，我……”哪吒有些犹豫，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想看刚拜的老师历险，二来也是因为他觉得玉帝身上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明显了。
哪吒扭头看了看李靖，他是想看看父亲李靖是不是也发现了不对劲。可李靖误会了，以为哪吒是想让自己来做领导大军。
李靖很开心。
哪吒很纳闷。
“大天尊，微臣请令，率军讨伐贼人！”
面对李天王的主动，玉帝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对哪吒的犹豫很有兴趣：
“那哪吒，你要一起去吗？”
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哪吒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用十分赤裸、不礼貌的目光观察玉帝，探寻玉帝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玉帝并不在意，反而依然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倒是李天王被哪吒惊到了，连忙训斥：
“哪吒，你为何不答！”
哪吒皱起眉头，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
玉帝老了！有暮气了！生机不显了！
玉皇大帝的年纪不小，可他是大天尊，是玉皇大帝，掌管三界！
自寻回道果之时，他的面貌就定格在了四五十岁的中年模样。面貌虽然定格，但超然的气息让他的身上拥有无尽生机。
一直是这样！本该一直是这样！
在今日之前，哪吒的记忆中，大天尊也始终都是这样！
可这次不一样了！哪吒的肉眼虽然看不出区别，但心眼、法目，却能清晰的看到玉帝身上出现了浓重的暮气！
那是凡间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上才会出现的气息！
不仅如此，在玉帝的脸上，更有一丝丝皱纹于道韵之中隐隐浮现！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哪吒连忙转头看向旁边的父亲李靖，他想确认李靖是不是发现了玉帝的异样，可没想到，目光落在李靖脸上的时候，竟然也从李靖脸上看出了同样的暮气！
只不过，李靖脸上的暮气只有淡淡的一丝，不像玉帝那样浓重。
哪吒几乎要忍不住惊呼出声，可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抚平了自己的情绪。
是玉帝的力量！
哪吒再次震惊！
大天尊竟然知道自己看出了异样，他还刻意安抚了我躁动的情绪！
“哪吒，你思考许久，可做出决定了？”玉帝又一次发问，还是那个微笑，还是那般温和。
“……是。我决定了，我要随父亲，一起去！”
玉帝龙颜大悦：
“好，那就传旨，着降魔大元帅李靖、三坛海会大神哪吒，领二十八星宿众将士，兴师下界，平定动乱！”
“微臣领旨！”李靖和哪吒齐声跪拜。
之后，四大天师齐动身，将旨意送去二十八座星神府。而哪吒与李靖则返回斗牛宫，点齐本部亲兵，再引二十八宿众天兵开拔下界。
整个过程中，哪吒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众仙神的观察上。
他看到四大天师的身上也有暮气！斗牛宫众将士身上也有暮气！连那二十八宿的星神将领身上也藏着一丝丝暮气，甚至扎眼！
哪吒懵了，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在自己跟娄金狗下界的这一点点时间里，天庭出了变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就是……这变故早就发生了，只是以前自己根本看不出来！
——可我为什么突然就能看出来了？我做了什么，有了什么变化，我……老师……
大军整备结束，李靖在军阵前说明玉帝旨意，然后纵云，带着不对劲儿的哪吒踏上了战车。
刚要动身出发，远处突然有一道身影踏云飞来，速度极快，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咦！小哪吒，小哪吒！你们这对冤家父子带这般多弟兄，要去哪里？”
只听声音，众仙便知道是那不好惹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
面对孙悟空，李靖实在没什么脾气：
“大圣有礼了，我们奉大天尊旨意，下界平定动乱。”
哪吒没说话，但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孙悟空脸上。可这次不同以前，以前哪吒是不服输、是想打架，但这次却只是慢慢的探寻、认真的观察。
孙悟空倒是习惯了哪吒的眼神，他先敷衍了下李靖，然后笑嘻嘻的跳到哪吒身边撞了他一下：
“小哪吒，你怎么还生气呢？要不要再打一场，这次还让你来挑兵器如何！嘿嘿。”
李靖和其他众天兵只当听不见。
哪吒还在盯着孙悟空的脸，孙悟空也不烦不恼，与哪吒眼对眼的对看，还故意越凑越近。
换做以前，哪吒早就气恼的推开孙悟空了。
这一次没有，哪吒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了惊喜之色：孙悟空的身上，没有暮气！不仅没有半点暮气，还有浓郁的生机升腾！
——终于看到个鲜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