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隔间里,空气里飘散的曼陀罗花血液味道,格外浓厚。
贺疏离本不想吓到好不容易找到的解药,极力压抑着体内对那血液的渴望。
可显然这人类很蠢。
明知道受伤,还要故意弯起膝盖,让伤口恶化。
这一刻,他对那血液的冲动,突然间有了不受控制的趋势。
下一秒,根本没给那人类半点反应的机会,贺疏离已经伸过手,极快的将少年拽进怀里,翻身把人压在椅子上。
男人呼吸急促。
瞳孔血红。
隆起来的青筋在他光洁的额角上蜿蜒爬行,犹如一条条狰狞的小蛇。
洛玉摔的头晕眼花,身体被男人压在鎏金奢华几乎快有一张床那么宽的金椅上,没回过神。
等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暴击,再次把他脑袋炸的霹雳啪嗒。
贺疏离喘着粗气,神色千变万化。
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狂躁。
一会儿克制,一会儿又迫不及待..
这直接把洛玉看懵逼了。
说好的要礼貌询问。
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再这么问,是不是就太奇怪了。
洛玉睁着一双迷茫大眼,试图从贺疏离发红的眼睛里,看出他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除了鲜红还是鲜红,什么也看出来。
贺疏离就像一头陷入狂躁症又迫不及待等着解药缓解的可怜野兽。
解药?
这个词一闪过洛玉脑海里,他似乎意识到贺疏离要干什么。
刚要开口,男人忽然俯身压下。
一对裸露的尖牙,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裂开的红唇外。
贺疏离冰凉的手指划过少年脖颈下跳动的血管。
粗喘一声。
尖牙瞬间刺破少年的皮肤,钻进那脉动活跃的血管中,疯狂汲取。
这个时候,贺疏离还不忘抬起另一手,担心身上的人类会被吓到,轻柔的覆住少年的眼睛。
一团温暖的白光自男人掌心里溢出,似有安神养宁的作用。
洛玉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仿佛置身在一片奇特的温暖境地,让他忘记了刚才自己要做什么。
虚空,轻飘,失重..
就是没有害怕。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疯狂涌入脖子那里,像是为了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献宝一般,争先恐后。
洛玉愣神了大半天。
直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像是有几只蚂蚁啃咬的刺痛,他才猛然惊醒。
卧槽--
贺疏离咬了他。
还在喝他的血。
他的这具身体非常敏感,一点小病小痛都很难受。
明明不是少爷的命,却有了少爷的身体,娇弱的很。
贺疏离这么疯狂的喝他的血,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会要把他吸干吧。
洛玉还想多活几年,哪管贺疏离是什么强大的吸血鬼。
气呼呼抬起手,使劲拍打着男人坚硬的脊背,生理盐水更是不要本的顺着眼角往下飚。
“痛痛痛,痛死我了,你松开。”
贺疏离压着少年,忘乎所以的畅饮着他大动脉里的热烫血液。
少年的捶打就跟天空掉下来的毛毛雨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洛玉打的手都酸了,这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哪,他还年轻。
就算要死,也不要成为没一滴血的人干。
洛玉打不动男人,直接薅起贺疏离一大撮柔顺的银色长发,用力往上拽,尝试唤醒沉浸埋在他脖颈上喝血的男人。
“松开,我要痛死啦--”
贺疏离在汲取了少年的血液后,体内的‘精神暴乱’正在缓慢平息。
他终于从失控的状态中找回点理智,意犹未尽的把尖牙从少年血管中抽离。
舔了舔嘴角带出来的几滴血液,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亢奋后的餍足。
贺疏离垂眸,看向躺在椅子上的低等人类。
少年好像刚哭过,眼尾泛着红。
两片抿紧的唇瓣,被他压制的有些狠,都开始失去了血色。
脸颊上挂着哭过后的泪痕,显得委屈又无助,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融化,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悯。
真是比他养在笼子里的小夜莺还要娇贵。
贺疏离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被少年弄乱的长发。
拇指指腹又轻轻划过唇瓣上还残留的半点血液,舔舐干净,这才为自己刚才粗鲁的行为道歉。
“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用尖牙刺破人类的皮肤饮血,力度控制的不是很好,下次我会注意。”
洛玉吸鼻子的动作瞬间凝住。
眨了眨眼。
“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听了,好像听见贺疏离在和他道歉。
贺疏离恢复了以往的高贵清冷,嗓音低沉清冽的不似凡间之物,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但只有一句。
“我下次会注意。”
“不是。”洛玉脑袋晃荡的像拨浪鼓,“不是这句,是前面的,最前面的。”
贺疏离想了想,继续高贵的开口,“对不起。”
没错,就是这句。
洛玉没听错。
眼前这个雍容高贵,眉眼精致冷淡的男人,被天谴之国人人敬仰崇拜的伟大审判长,威斯敏斯特家族的强大吸血鬼,就在刚才,给他这个最低等的人类道歉了。
洛玉感到自己特别牛逼。
光贺疏离的这句道歉,都够他在天谴之国,不,是在所有国家吹上一辈子了。
洛玉兴奋之余,脑海里想了几十个要怎么回复贺疏离这句道歉的话。
可最终吐出嘴外的就只剩下四个无关紧要,像是卖惨的傻不拉几非常丢脸的话。
“我脖子痛..”
贺疏离暗金色的眸光落在少年有两个丑陋血孔的脖子上,点了一下头。
“嗯,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男人伸过一根修长的手指,安放在少年被刺破的血洞上,一道淡金色光芒自他指尖晕开。
洛玉没有任何感觉,不知道贺疏离要干什么,静静的看着他冷艳雪白的脸。
等贺疏离抬起手时,他的脖子已经变得光滑如初,就像从没被吸血鬼咬过。
“还疼吗?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贺疏离声音低沉清冽。
或许是喝完血的原因。
他眉眼间刚才流露出来的郁结,这会一扫而空,变得明媚光亮。
贺疏离已经起身,过宽的金椅足够两三个人坐在上面。
他把身体往后挪动了一些,给躺在上面的少年让出不少空间,慵懒不失高贵的微微侧身,倚靠在金色座椅上。
洛玉看到贺疏离戴着白色手套,右肘压在扶手上,手指微曲,撑住下巴。
禁欲味十足的黑色军装,将他那副健硕欣长的身材,哪怕是坐着,都映衬的分外英挺和高贵。
贺疏离左手把握的蛇杖还在散发着朦胧的蓝光,很漂亮,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蛇杖顶端的红宝石。
男人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看着还躺在金椅上发呆的少年。
似乎在思忖着。
养一个提供解药的人类在身边,一定会很有趣。
洛玉活了百年,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只是像眼前这个,还真的令他有点心动。
他被贺疏离看的莫名有些紧张,眼神闪动间,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人家的座椅上。
这种象征权利至高无上的金色座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在上面的。
洛玉慌忙从座椅上起身,退到一边。
想起自己刚才还扯了贺疏离的头发,打了他的脊背。
也不知道这位高贵的审判长大人,胸怀宽不宽广,不会一气之下当场就给他来个天谴之刑吧。
洛玉紧张的要死,连抬头去看贺疏离那张脸的勇气都没有了。
识海里小声唤出果宝。
果宝早就因惧怕贺疏离会发现它的存在,把它变成废铁,躲在空间不敢出来。
任凭洛玉怎么喊它,都不发出一声,怂得要死。
果宝,你给我等着!
洛玉心里愤愤不平。
这时,静谧许久的空间里,贺疏离终于发话了。
“叫什么,哪个国度来的?”
国度?
贺疏离的意思是问他来自哪里吧。
这个世界有三个大国和上千个小国。
贺疏离掌管下的天谴之国,是所有国家领土里面积最大,最繁荣的。
洛玉不知道果宝给他找的这具身体来自哪里,随便胡诌了一个。
“洛玉,坦巴巴国。”
少年站的不远,膝盖上未凝结的血液里,曼陀罗花的清香还十分浓郁。
“坦巴巴国?”
贺疏离微抬下巴,又禁不住鼓动鼻子,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血香味,声音浅淡的说出这个国家的名字。
男人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倒是把洛玉吓得不轻。
害怕这个胡诌根本不存在的国家名字,被贺疏离发现他在撒谎。
他着急伸长脖子,试探性的问道:“审判长大人,您知道坦巴巴国吗?”
贺疏离食指轻敲着蛇杖上的宝石,并没有立马作答。
天谴之国邻近的几十个国家名字,甚至更远的上百个小国家,他都知道。
唯独这个叫做坦巴巴的是什么东西,他闻所未闻。
高贵的他,一点也不想被这个低等的人类看轻,眸底泛起寒色,语气变得冰冷。
“不管你从哪里来,既然到了我管辖的区域,又发现了我不一般的身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我需要你的血时,你必须随时把脖子凑过来,明白吗?”
宠物?
贺疏离的意思是说血仆吧。
听说某些吸血鬼贵族都喜欢把提供血液的人类当做牲口饲养在笼子里,随时方便喝血。
可他不是牲口,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类。
洛玉纠结着要不要答应贺疏离,但他好像又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的任务不就是给贺疏离提供血液,缓解他的‘精神暴乱’吗?
能呆在贺疏离身边,哪怕是当个宠物,总比这辈子可能大概率都无法这么近距离的接近贺疏离,现在也算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洛玉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把自己pUA了,心情瞬间豁然开朗。
他笑眯眯的点头。
“嗯,我明白,保证随叫随到。”
*
这个世界的高科技比洛玉想象的还要发达。
他一路来到天谴之国,见到不少在空中漂亮到耀眼的各种形状飞行器。
不过说起来,这个世界也特别奇怪。
除了科技感顶尖的飞行器,普通平民的乘坐工具却还是马车一类的。
真是富的富死,穷的穷死。
洛玉跟在贺疏离身后,上了一辆暗金色的圆形飞行器。
他好奇的在飞行器内部来回打量,见到什么都想上手去摸一摸。
贺疏离坐进飞行器里,对少年幼稚弱智的行为,不予与评价,始终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矜贵优雅的冰冷姿态。
飞行器自带定位驾驶系统,根本不需要人手动操作。
内部设施看起来空荡简单,没什么科技感,但却暗藏玄机。
除了需要贺疏离的特定指纹更改程序,其他人随便触碰,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洛玉好奇心旺盛,趴在全透明能观望360度无死角的外部全景时,兴奋的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
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坐在飞行器里气质冷的像块冰的吸血鬼。
反而大胆的靠近贺疏离,指着外面很多他没有见过的奇怪建筑,询问贺疏离那是什么地方。
贺疏离话少,却也耐着性子告诉洛玉这些建筑的名字。
“审判长大人,那个兔子形状的房子是干什么的?”
“修道院。”
修道院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那个呢,全是红色像螃蟹的,看起来好滑稽好搞笑啊。”
“歌剧院。”
“这个这个,像汉堡的,不会就是卖汉堡的地方吧。”
贺疏离不厌其烦的回答,“琼斯汉堡店。”
还真是汉堡店。
洛玉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为自己终于猜中一个,竖起大拇指。
从这头跑向那头,又从这边跳到那边,兴致高涨的把沿路所有看到的建筑都问了贺疏离一遍。
贺疏离从来没有和这种低等人类单独相处过。
以往需要饮用人类血液,也是有专人负责抽取,送到他手里。
在他印象中,人类都是脆弱的生物。
每次抽取完血液,那些血仆都会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需要休养大半个月才能再次抽血,中途还需要提供各种补血的营养品。
而眼前这个活泼的小猴子,俨然和他印象中的人类相差甚远。
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刚被吸了不少血的脆弱人类,精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