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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死了,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京城她成亲半载的秦府的闺房之中。
苏窈又活了,活在了现在这具身体里面。
她躺在这冰冷的炕上,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里,她是怎么从那带着沁香温暖的被窝里,穿到这具身体里面。
穿过来整整两天的时间,她都无法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从小不喜琴棋书画,针蔽女红,只喜舞刀弄枪,策马扬鞭。她爹娘疼爱她,就帮她请了武艺师父,教授她武功。
她祖父继承衣钵,一身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爹爹却从小只对做生意感兴趣,不喜学医。祖父被父亲气得要死,时时感叹他的一身医术要断了传承。
直到她的出生。
偶然的一次机会,祖父发现,她在医学上竟然有惊人天赋,从此悉心教导,更是将自己的一身绝学传授于她。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环,个个更是不凡。
白芷从小文静,喜欢看医书,所以一手医术和她不相上下。
竹苓从小脑子活络,善经营,所以她的嫁妆铺子都由她打理。
曲莲和连翘是孪生姐妹,一个从小和她一起学武功,手脚功夫和她不相上下。
一个喜欢研究吃食,并且喜欢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所以她的饮食都是由她负责。
她始终不明白,这样的她,是什么原因,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命呜呼?或者是说让她神魂离体。
她躺在这冰冷的被窝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天晚上穿来至今,她想了整整一天两夜,也没想明白。
寒冬深夜~~
北风肆虐~~
苏窈缩在被窝里,冷得瑟瑟发抖,身上的衾被又薄又破。她嫌弃这被子上那潮湿的霉味,可又不得不盖着这唯一的衾被。
她使劲裹了裹那又薄又破的衾被,但好像没什么用。她只能抱紧胳膊,将自己缩成一团。
似乎没有一点用处,全身像是浸泡在冰潭中一样,寒气直透肺腑。
她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即使在和师父游历的那几年,也没经受过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
她不知道,京城里的那个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她成亲半载的夫君会不会伤心难过?她的爹娘有没有收到消息?会不会经受不住打击?
他们那么疼爱自己,如果知道自己死了,应该会伤心欲绝吧!
半年前,她带着大半苏家家业,千里迢迢从金陵嫁到京城,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大理寺少卿秦衍。
陌上人玉,公子世无双。
京城的女子谁不对她羡慕嫉妒?
那样一个惊才绝艳,谦谦君子的人物,却娶了她这么一个商贾的女儿,多少人替秦衍连连惋惜。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能嫁给他,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只有爹娘愁眉不展,夜夜叹息。
他们家虽是金陵首富。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永远处在最低的阶层。
即使他们家再富可敌国,年年成为皇商,即使曾祖父也曾入朝为官过。但这些也抵消不了,他们现在商人的身份。
拥有这样身份的她,却嫁给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在世人的眼中,那也是攀上了高枝。
虽然在父母眼里,她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但爹娘仍是日夜忧心劝阻,从金陵到京城,更是相距千里,到时在婆家受了委屈都无处可诉。
但那时的她,满心欢喜,期待着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听得进去爹娘的劝说。
为了她,爹娘无奈之下,只能舍了大半家财作为陪嫁,只为她在京城生活顺遂。
成亲半载,婆母慈爱,小姑亲昵,夫君更是温柔体贴。
后宅里除了她,连一个通房丫环都没有,根本就不存在爹娘担心的那些事情。
苏窈想,她何其有幸,嫁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家,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虽然没有了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只能龟缩在这小小的后方宅院之中,虽然她也时常怀念和师父在外的那些时光。
但人生哪有那么完美,有得必有失,为了爱情,她只能舍去曾经的自由。
也许是连老天爷都在嫉妒她,这一切的一切,都终止在了那一天。
她的奶嬷嬷,她的四个大丫环,她的陪房,她所有的嫁妆,通通都留在了京城的秦府。
而现在的她只能躺在这冰冷的被窝里,因为太冷,脑子更是反应迟钝,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前天晚上死了,与此同时,她的魂魄就出现在了这具的身体里!
她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就像突然进入这具身体时一样。
既然睡觉时穿过来,那么是不是只要她再睡着了就能再穿回去?
所以这两天,她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让自己睡过去。
可惜,再睁眼,她仍然是在这所破旧的房子里。
苏窈实在冻得受不了,她爬起来找了半天,才看见一件破旧的棉袄,正枕在自己的头底下。
苏窈有点茫然,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竟然还会有人能够穷成这样?
自她出身以来,就锦衣玉食,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数不胜数。哪怕是她们家最低等的丫鬟小厮,也不会过成这样。
她没敢想太久,即使再嫌弃,她也只能将那件又破又薄的棉袄穿在了身上——其实穿和不穿也没什么差别。
她躺在床上,只能放空脑袋,静等天亮。
她觉得动脑子也是要消耗热量的,现在她最缺的就是这个东西。
天色终于在她的期盼中慢慢地露出一丝白光。
苏窈连忙从冷如寒冰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找了一圈,才发现了一条破旧的灰色棉裤。
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机械地将裤子套在身上,下地找鞋子。
然后,一双破旧的棉鞋出现在眼前。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昭示着,她确实是穿到了一具陌生人的身体里了,而且还是一个穷得连床被子都买不起的穷苦之家。
苏窈猜这个原主估计就是被活活冻死的。冰冷的屋子,单薄的衣服,在这寒冷的深夜,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她哆哆嗦嗦地穿好鞋,出了房间,堂屋里一片昏暗,只有从窗户里隐约透进一丝光亮。
她朝手心呵了一口气,打开了堂屋的门……
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即使她的身体素质再好,也抵不过这天寒地冻。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堆积,外面早已白茫茫一片,破败的庭院里早就看不见地面。雪仍在下着,漫天飞舞的雪片,似棉絮一般,随风而动,使天地和远处的山峰都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苏窈再看了眼脚上破旧的棉鞋,这只要一脚踩下去,估计就要湿透了吧。
“既然起来了,就去做早饭吧。”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