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刘茂中想起了小燕子与寒衣,心里一阵阵揪痛。
根据仕招嫲,林柏,孙灵玉的对照,小燕子与寒衣也是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了。
她们在哪?
她们的儿女都有十四五岁了吧?
刘茂中的脚步,情不自禁往村南草地走去。那里有222号房,是他与林柏,孙杨旖旎缠绵过的地方。
是那样真实,又是那样刻骨铭心!
怎么全成了泡沫梦幻?
村南草地,当然是草地,全是草地。
现在,哪里有砖厂?哪里还有二百个有理说不清的兵痞?又哪里有‘皿’字形三栋建筑?
当时,三个老财主想挨着寒铁衣做邻居,寒铁衣说:再过半年,横大歌舞团歇业了,我也不会在这里住,你们建了房子干什么?
没承想,真的永不在这住了。
傍晚,刘茂中又坐在仕招嫲家门口,隔着五丈远,这里有块磨盘。曾经,十三大悍妇,就坐在这里,跟李芍,玉真,张子文挑灯夜战。
隔着门缝,窥见一表人才的叫花仔又在外边,仕招嫲立即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猪肉汤出来,满脸堆笑:“中午叫你帮下手也不应,这会又坐这里。你是哪个村的人啊?咋总爱来我家门口?”
碗是豁碗,肉块还有很多猪毛,没有放姜,膻得能熏晕人。刘茂中瞧了一眼,摇摇头,他不是不饿,而是没胃口。
这一摇头,就更不像乞丐了。
乞丐不吃,仕招嫲当即缩回端碗的手,自己扒拉起来,吃得嗞嗞有声。
“我说你这个乞丐,好像会打猎,就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要不,住我家也挺好。”
“呀呀……”
刘茂中大喜,拼命向仕招嫲点头,表示愿意。
谁知,仕招嫲却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哪知道你是好人坏人?半夜被你谋财害命就惨喽!”
磨盘上坐着的刘茂中迅速跳下,双手举起磨盘,原地转了一圈,放下磨盘撸起袖子扬了扬肱二头肌。
这番操作,仕招嫲算是看明白了,整日里愁眉不展的老脸,突然爆发出呱呱大笑:“我明白了,你很有力气,可以帮我干活是吧?”
刘茂中‘嗯嗯’地点头。
“好吧!我大嫂子家的房子都空着,你先住她那边。别睡懒觉,明天早点起来干活。”
六英子家的房子,全部都堆满了稻杆,这太热天,睡里头,不把人闷死才怪。
看檐外有块空地,刘茂中便拿了一捆稻草,薄薄铺了一层,躺下就欲睡觉。
天气确实够炎热,不干活都会出一身腻汗,刘茂中刚躺下,拿着衣服出来的仕招嫲便嚷开了:“天都还没黑尽呢!哪能那么早睡觉?快过来帮我打井水,帮我擦背,住我家,可不能懒……”
次日一早,仕招嫲又拿出两把锄头,在刘茂中耳边敲得叮当响:“昨晚瞧你确有一把子力气,今天帮我锄两块荒地,晚上?只鸡给你补补……”
一夜未睡的仕招嫲脸上竟然返老还童般有了红润,山猪肉一吃,果然比吃素有营养。
天都还没亮透,就吵着要下地干活,这表示勤能致富吗?
刘茂中揉了揉眼睛,指了指东面山林,突然起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仕招嫲大喊:“你想死吗?什么都不带,山上有虎有熊啊!”
别人是生是死,仕招嫲当然不管,但这个小伙子好有力气,爱惜人才,人之常情,明着是骂,暗中却满是关怀。
但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已走得不见了影儿。
刚爬上第一面山峰,刘茂中就看到了一个老头,穿着白绒衣服,坐在地上,低着头好像在吃早食。
刘茂中上前,拍了拍老头的肩膀。
心里在说:叔,那么早上山打猎啊?咱结伴同行如何?
白绒衣服的老头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张白熊脸,朝着拍肩膀的人嗷呜狂吼,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双方刚照上面,白绒‘老头’迅速丢掉手中蜂巢,扬起两爪朝拍自己肩膀的人猛地一扑,就快要抓到面门时,那人却倏地不见,扑了个空。
白绒老头直立身体再看,那狗胆包天拍自己肩膀的小子站在两丈外,还在那里招手。
这动作,顿时激得白熊暴跳如雷,一蹦便蹦到了那小子面前,和身扑去,撕不烂你的脸,必也压死你。
可不料,那个狗胆包天拍肩膀的小子,又倏忽不见,气得白熊嗷呜长吼,震得山林中的宿鸟惊窜飞逃,从空中飘落满地鸟毛。
白熊瞧不见对面小子,却感觉到肩膀,总是被那小子一拍再拍。
白熊转身,又不见人,可肩膀还是传来被拍的感觉;白熊再转身,仍是不见,一直转,一直不见。
一直不见,一直转。啪啪啪……后背一直被人拍,白熊怒天狂飙,转了数十圈之后,人不见,白熊却自己转晕了自己,轰隆一声栽倒在地上。
戏耍完白熊,刘茂中迅速跑去捡起蜂巢,张开嘴大口大口吮吸。
现在,刘茂中有了点模糊意识:空长了一副成人身躯,却从没学过说话,因此,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婴。
更要命的是:刘茂中发现自己特想喝奶。
这么大的人,还想喝奶,这可怎么办?去哪里找?找到了谁又会愿意给?
想了想,他想到了豹乳。
动物世界里有豹子,去那边找,顺带瞧瞧那边的‘击’字形建筑是否也已荡然无存。
喝蜂巢喝得津津有味的刘茂中,却不知道,晕厥在地上的白熊悠悠醒转,悄悄爬起,悄悄靠近,到了攻击范围之内,白熊突然纵身一跃,巨大的掌力轰然拍在刘茂中两肩胛上。
千钧之势的巨力,拍得刘茂中像纸鸢一样飞起,直往悬崖下跌落,手中的蜂巢掉在地上摔得蜂汁四溅。
崖深百余丈,若是常人,非摔个粉身碎骨不成。刘茂中也无例外,如果头先着地,后果必是非死即残。
山林里的参天大树,早在十九年前,已被砍伐尽光,留下万万千千树墩。如今成长的树木,全部是老树根再生的新树,不大不小,堪堪成材。
往下直坠的刘茂中,被葛根藤蔓,横生歪树,挡了七八次之后,方掉落谷底。人虽没死,却痛得他龇牙咧嘴半天缓不过劲来。
这里不是江河,亦不是大海,可以凭借潜水服溯水或顺水脱困。这里是悬崖,必须要纵飞,方能从桶底般的崖底逃出生天。
究竟能飞多远多高,刘茂中不得而知。乞丐服里,没有配备空气飞翔靴给他,如今的刘茂中,双脚仍然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