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宁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她自顾自往前走,衣摆扫过石子路旁边的花丛。
花丛间有小桥流水的小小景致,花与叶,石子,还有与攀附在墙院上的藤蔓都被水浸润过似的。
有种深色的美感,不浅淡,是森系童话一般的感觉。
江见眠感觉这客栈让人好舒服,也让她显得异常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是这里面唯一土的存在。
精致到门缝都是美的,看得出来主人的精心布局和设计。
她跟了上去,她现在默认她就是紫云了,但她为什么会处处都帮自己呢。
进了前厅,客栈一楼是四面通透的,石子围绕,只有中间的黄白木板围成了一圈品茶地。
茶水,蒸汽,水雾,干燥的木板,朦胧感又出现了。
江见眠心想,这潮得要得风湿了。
但异常文雅,这没的说,有种下雨天里雾中喝茶,冬日里雾里看花的雅致。
紫宁坐了下来,在她对面有一个绣着尤黎花的蒲团,是留给江见眠的。
她坐下来一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出现,“你愿意成为我故事里的女主吗?”
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句话她似乎在哪儿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看了一眼紫宁喝茶的动作,雾气把她面容搞得更美轮美奂。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是在她脑海里莫名出现的。
她打了个哆嗦,像是幻听。
这个世界有属于它的女主,莫名其妙。
她不去管,反而好奇紫宁,“你怎么知道会有人介意啊?”她怎么知道她有主了啊。
“我是落神台的祭司。”紫宁开口,“她是被我推下去的,你接住的她。”
江见眠回忆了一下,祭司么……可站在下面只看得见落神台上的“神明”,看不见其他人。
她还以为是林青时主动跳下来的呢,原来如此么。
紫宁放下茶杯,调侃道:“到哪一步了啊?”
眼里是不冒犯的笑意。
江见眠噌的红了一下脸,有种被家长问的感觉,她扯了一下嘴角,嗫嚅道:“该到的都到了。”
紫宁笑出了声,尾音很绵长,又很蜿蜒,像翻过了一座山,然后落在了山脉。
江见眠觉得,这笑很意味深长。
像祝福,像喜悦,又像久别重逢。
她为什么用久别重逢呢,因为紫宁笑容收尾后,眼神看她有种宽慰和淡淡的满足。
是跨越山河后,看到了经年未见的人或景,满足是从心底爬上眼睛的。
怎么说呢,江见眠觉得和她相处,才是雾里看花,别说雅致了。
她看的有点累,紫宁太高深了。
“你不是,不太想再看到我么?”江见眠还是有点介意的。
养了她,又感觉不太想见到她。
紫宁又喝了一口茶,抿了一小下,只润了嘴唇,她很浅的勾了唇,“被你发现到了啊。”
江见眠眯了眯眼,“你也没藏着掖着。”
紫宁这次笑得很单纯,就是被江见眠的话逗笑的,小狐狸一点不拐弯抹角。
“因为我不仅是祭司,还是整个尤黎山的狐族长老,我会收留没人要的小狐狸,我养了你三年,是察觉,你短暂的没人认领了,若是再见,说明你可能又被人抛弃了。”
“我想,你也不愿意再见到我的。”
江见眠这才恍然,她误会她了,那么当时她眼里淡淡的忧伤,源自于此。
“我才没有被抛弃。”她解释道。
紫宁不置可否,她挑了眉,没被抛弃,会在她这里么。
江见眠心想,过两天就有人来认领她了。
她捧了茶杯,也小小抿了一口,很清甜的味道,不像茶水,像糖水,更像果汁。
“好好喝。”
“小狐狸都爱喝。”紫宁又给她倒了一杯,很熟稔的动作。
“你收留了很多狐狸吗?像我这样的,也会花三年时间去养大?”
“确实收留了许多狐狸,只要是尤黎族的狐狸,被人抛弃,我这里都能感受到。”紫宁点了一下心口,呼出一口气,声音悠长又好听。
她接着说:“不会三年,只要有生存能力,有能力再去获得爱,我便会离开。”
江见眠心想,她好温柔,她做的事,堪比神明,茶水的水汽染了眼眶,她眼睛湿漉漉的。
“你怎么知道当时我有,获得爱的能力。”她觉得怪别扭的,爱一词挂在嘴边,难以言表的感觉。
紫宁这次笑得很淡,唇角的弧度很恰到好处,“我是祭司,能看到每个狐狸心中的‘神’,通过面具,连结到尤黎花,若是合格了,落神台便会二次验证,她是不是狐狸该值得托付的人,而狐狸会用多大的力气去奔赴她心中的‘神明’。”
她说的更像她是神的认定者,只有被她承认的人才能上落神台,被她推下,然后等待狐狸去奔向她的神明。
江见眠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那么说,她在你这里已经是合格了。”
紫宁弯了眉眼,“我觉得合格是次要,你问问你的心。”
江见眠笑了,控制着思念的弧度,她笑得很矜持,“合格了。”
紫宁又和她说了一些关于尤黎族的故事,江见眠听的很认真,也很感慨。
世间崇尚爱情的族落不多了。
更多的是疲于奔命,被生活压得喘不上气,被修行折磨得半身不遂。
她说尤黎的祖先名唤慕予,是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的慕予。
慕予作为狐族唯一飞升的祖先,爱上了一名道姑,其实飞升了又如何,作为仙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被命运操控,被早先书写好的各种劫难为难,是督促她们为人间卖命,也是成为上神的必经之路。
慕予也有情劫,可在情劫来临之前她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本是来人间散心,无意间在水镇花桥之上,看见了一个泠然如雪的身姿。
像是命中注定,又像是故意离经叛道,她总觉得非要和那人有点牵扯才行。
为此,她甘愿放弃神位,也不愿意去和别人历劫。
江见眠又捧着茶杯小小抿了一口,耳朵微微抖了一下,“这不就是紫云么。”
紫宁往后靠了一下,撑在木地板上,有些慵懒,眉梢上扬,漫不经心的说:“紫云是紫云,慕予是慕予,不一样。”
江见眠觉得刚倒的茶水有点烫舌,她吐了吐舌头,很小心翼翼又尝了一口。
“可你说的她们好像一个人似的,唯一不同,可能紫云没有喜欢上别人。”
紫宁眼眸垂了一下,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但她眼眸异常专注,看江见眠的眼神带了很浓郁的情愫。
“谁说,她没有喜欢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