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眠仰望着紫宁,鬼使神差的她站在了缘生台上。
当紫宁只需半步便从落神台上落下时,江见眠猛然清醒了一下。
“紫宁,停下。”她呼吸着尤黎的冷风,感觉冷意灌入了她心脏,她压低了眉眼,声音都是冷的。
紫宁退了一步,又重新靠在铁链上,勾唇间满是风韵,睥睨着她,“小狐狸,你道心不稳。”
江见眠搓了搓被风吹了发冷了手,“是你,蛊惑我。”
方才她那双紫眸,妖冶又瑰丽,她便中魔了一样走了上去。
还好她意志坚定。
江见眠飞身上了落神台,这里是整个尤黎山最高点。
齐云端,与天长。
她才发现在这个位置,能看见集市上所有人,也能清楚知道自己的落点。
缘生台不只是那点方寸之地。
整个集市都是缘生的开始。
江见眠瞥了一眼,往里面挪了一下步子,她短促的动了一下唇,“啧。”
紫宁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江见眠弯着眉眼,笑了一下,面色有点白,“我发现我有点恐高了。”
她甚至有点恐惧。
感觉自己跳过似的。
没人接住的话,她不得摔个四分五裂。
凄惨。
紫宁笑了笑没说什么。
江见眠小脾气上头,她眯着眼,凤眸便凌厉了些,“你为什么要蛊惑我去接你?”
紫宁摆手,有些无辜,“我只是看了你一眼,你自己上来的哦。”
江见眠狐疑的又扫了底下一眼,方才自己站的位置,离缘生台很近。
“你方才不止看了我一眼,还说让我接住你,”江见眠心里咯噔一下,好似有答案浮出水面,她艰难的说出口,“你喜欢我?”
三年啊,她怎么下得去手,她还是个孩子。
紫宁扑哧笑出声,眼泪挂在眼尾,很淡,一个笑结束了以后,她指了一下下面,又指了一下天上,才缓缓说:
“我在准备祭祀,你刚好过来,说起来,你还打断了我的祭祀。”
江见眠看见底下有人在布置场地,天上也有一点烟云飘着。
好似真是在祭祀。
“我喜欢你作甚,你小时候屁股都是我擦的,澡也是我洗的。”紫宁嗔了她一眼。
江见眠:“……”
紫宁往前又走到落神台,底下有人喊,“祭司大人,可以了。”
紫宁背对着落神台的落点,身后是云雾和远处广阔的山脉。
她朝江见眠勾了一下手,“打断祭祀,可能会影响某些小狐狸的姻缘,作为赔礼,需两个人一起重新祭祀。”
江见眠看了一下,她方才站的位置已经被放上了一把红白的伞,底下系着一根银索,随风落到空中。
红白伞在空中摇摆。
底下的人虔诚的围成了一圈。
真是祭祀。
她微微不自然,“我还要跳啊?”
狐狸耳尖端被吹了往左偏,江见眠只敢夹着尾巴踟蹰往前走了一下。
“当然。”紫宁又恢复了慵懒的姿态,她身姿纤细,微微往后一倒便像落入深渊。
江见眠眼眸平静了许多,她直视着她,“谁来接住你?”
紫宁笑了一下,在风里显得有些淡漠,她品出一丝寂寥,“无人。”
而后猝不及防的,紫宁往后落下。
江见眠心中一跳,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她,也被带了下去。
紫宁张开双手,抬头便是和她一同落下的江见眠。
江见眠皱着眉,被风吹得耳朵发麻,她这才想到,紫宁没有狐耳,也没有狐尾。
她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你都没喊开始!”江见眠咬着牙说了一句。
紫宁轻声笑了一下,很明媚。
“会有人来接你的。”很轻的呢喃。
会有人来爱你的。
江见眠悄悄睁开眼去看,紫云在她下方,她们的落点触目像个深渊一样,明明刚才看的时候没有那么高。
她好像被迷惑了。
集市变成了无底的深渊。
她和紫宁在其中无限坠落。
不安和惶恐占据了她整个脑子。
“你说什么?”江见眠下意识去抱住自己。
紫宁说:“好了,有人来接我了,我走了。”
江见眠睁大眼睛,目光里紫宁消失了,只有她还在凝视着深渊。
宛若被世界抛弃了。
江见眠沉重的呼吸着,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窒息感禁锢着她的灵魂。
她环抱着自己被吹得有些发冷的身体,忽然明白神落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她所听所闻,那么简单。
一句话带过的是神落时漫长的煎熬和艰难,只身独处孤寂的岁月。
等一未归人。
“阿眠。”
江见眠像是听见了一句短暂的呢喃,却忽而温暖了她全身。
距离不再遥远,深渊拉近了,她呼吸一滞。
“阿眠,我回来了。”
声音穿过心房,她猛然捂住心口,而后翻身背对着深渊。
看见了一双担忧又清澈的墨瞳。
“阿眠,我来接你了。”
“叮”的一声,她回到现实,耳朵里也随之出现嗡的一声响。
她清醒了一些,熟悉的冷冽清香将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驱散。
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些,她内心蠢蠢欲动,像等了林青时千年。
“我……”江见眠落了泪,滚烫划过脸颊。
林青时眼眸微顿,她怀抱着她,帮她擦去眼泪,轻声说:“怪我来晚了?对不起。”
她方才御剑而来,只看见江见眠从落神台落下,她内心一空,本能的去接她。
可她为何落泪。
她记得当年她从落神台落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感伤和其他感觉。
只有站在台上,垂眸看江见眠那一眼,惊扰了平静的心湖。
江见眠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你说得对,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不止五十年。”
她伸手抚摸林青时的脸颊。
林青时眼眸微深,声音温和,“你看见了什么?”
江见眠摇摇头,瞥见周围在虔诚许愿的妖狐群,有几道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她莫名觉得丢脸,“没有,什么都没看见,就是,”
“太想你了。”
想到落下那一瞬,她觉得她等了她好久。
她凑到林青时颈边,埋着头说着内心的不安,很细小的一句话,泛开的时候像破浪在湖面绵延不绝漾开。
江见眠在心底悄悄叹了一口气。
还好,她接住了自己,不然她觉得她真的抛弃了一般。
好真实的体验。
从天堂到地狱,便是神落的代价么。
“放我下来吧。”江见眠又偷偷看了一眼周围。
她们站在缘生台上,赚够了目光。
林青时右耳很红,因为江见眠方才靠着她右边诉说了思念。
她把她放了下来。
“我也很想你。”林青时眼眸微垂,左耳也红了,左边传递的是她自己的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