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棣终于回到寺庙时,夜幕已然悄然降临,整个世界被黑暗所笼罩。
然而,与外面的漆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寺庙中的佛堂却是灯火辉煌,宛如白昼一般明亮。
清福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会归来,一直静静地坐在佛堂之中耐心等待着。
只见赵棣迈着急促的步伐踏进屋内,他那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显得有些阴沉,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躁情绪。
尽管如此,当看到清福正在不紧不慢地倒茶时。
赵棣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烦躁,缓缓走到清福对面的蒲团前坐了下来。
“大师……”
赵棣开口说道,声音略微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清福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壶,轻声回应道:
“赵施主是在怪罪,贫僧知晓术法之事,却还是让你去袁家一趟。”
说着,他轻轻抬起手,将刚刚倒好的一杯热茶推至赵棣面前。
赵棣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充满狐疑的眼睛紧紧盯着清福,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和动作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回想起简源在身死魂消的那一刻,自己内心深处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与煎熬,赵棣便觉得心如刀绞。
整整十年啊,他在这座鸿福寺中痛不欲生,只为得到心中安宁,可他怎么都定不下心。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黑白无常,并得知还有拯救简源的可能,恐怕他这辈子都会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
而清福作为简源所托依附之人,他明明清楚地知晓袁家拥有能够拯救简源的术法。
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守口如瓶,未曾向赵棣透露半句。
就连简源真实的身份,也是直到赵棣决定离开鸿福寺时,才最终告知于他。
而此时的清福却表现得异常淡定从容,他先是抬头向一旁的清则微微颔首示意其关闭房门。
随后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袁尧应当已经告诉过你,此术法在袁家是禁术。”
然而,尚未等到赵棣做出回应,清福紧接着再次开口说道:
“当年,贫僧正是因为使用了这门禁术,才会被袁家驱逐,投身佛门,从此与尘世隔绝。”
说到此处,清福不禁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感慨。
他凝视着眼前赵棣的神情变化,似乎一眼便能洞悉对方内心所想。
微微叹息一声,然后稍稍放缓语调,轻声安慰起来。
“赵施主一心想要让简道友起死回生的这份心情,我能够理解。
然而,此道术绝非轻易就能一蹴而就达成目的的。
不仅如此,若想施展这一术法,施术之人必须心甘情愿地献出自身的灵魂,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回他人的生机。”
清福紧紧抿着嘴唇,他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庞此刻显得异常凝重,严肃的神情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一般。
而他的目光看似坚定,实则隐隐透着些许缥缈之意,就好似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些被他深埋心底、早已遗忘的往事。
“竟然是以命换命……”
听到这里,一旁沉默不语的姜璟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怪不得这门道术会被袁家列为禁忌之术!
毕竟,魂魄虽可设法搜集归来,但世间之事皆有其因果规律,天上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掉落馅饼。
若想达成所愿,必然需要付出与之相对应的沉重代价。
“没错,正是以命换命。也就是说,要用赵施主的魂魄作为代价,方能换来简道友的重新降临人世。”
清福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赵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然毫无保留地向赵棣透露了关于简源真实身份的一切秘密,但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仍然不认为赵棣会愿意为了简源做到这般地步。
毕竟,若真想顺利施展这术法,唯有心性坚毅无比、毫不动摇之人方可成功。
更为关键的是,一旦术法施行成功,那么作为施术者的那个人,其魂魄将会永远消逝在这人世之间,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赵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沉睡千年之后得以复活。
然而,算上他逝去以及苏醒所经历的时光,于这人世之间,实则还未满三十年光阴。
如此短暂的岁月,对于一个刚刚重获新生之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
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抉择却是异常艰难——究竟要不要为了让简源复活,舍弃自己这得来不易、失而复得的生命呢?
“许多年前,就在简道友即将启程离去之际,我曾向他询问,是否打算与赵施主您作一番临别之辞。
那时,简道友给出的回答是:‘只愿赵施主您此生永远都无法知晓事情的真相。’
你的未来有很多可能性,人生之路尚漫长悠远,你有别的选择,不告诉你真相,只是不想让你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言罢,清福缓缓站起身来,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徐徐走出佛堂。
当他的脚刚踏出房门之时,仿又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棣。
“赵施主,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运用此道术,老衲是能够助您一臂之力,但老衲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来寻我。”
姜璟眼见着清福已然离去,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犹豫和不安,他稍稍凑近赵棣一些,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赵先生,这术法可真是凶险万分,倘若简道长尚在人世,他定然是决计不会应允此事的。”
说起简源,姜璟对其了解其实并不多。
然而,赵棣在姜家居住已有足足两年之久,于情于理,他都绝不忍心看着赵棣贸然涉险、白白送命。
面对姜璟苦口婆心的劝告,赵棣却仿若未闻一般,沉默不语。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冷冷瞥了姜璟一眼后,便自顾自地盘腿坐到了蒲团之上,双目失神,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