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玉佩是袅袅特地买给她的,她都戴了一年多,千万不能丢。
于是七人从官道折返,一路赶回村庄。
可离村庄越近,许君君几人便发现,偏离官道的小路上出现了许多凌乱马蹄印。
看着道路两旁,被马蹄践踏得凌乱四散的枯草,许君君眉头紧拧,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凌乱马蹄印一直延伸到道路尽头,望着早上离开的村庄,化成一片火海,许君君七人面色大变,加快驱马赶到村口。
熊熊火光卷着黑烟直冲云霄,浓郁血腥气盘绕整个村子,经久不散。
望着眼前人间地狱一幕,许君君脚软的跌下马,脸色惨白。
整个村庄血流成河。
满地被割了头颅的大小尸体横呈村口,堆成触目惊心的无头尸山。
早上相送的熟悉衣着,现在全都血淋淋的重叠在尸山上,如一把利刃狠狠捅进许君君心脏,痛得她血脉逆流,四肢麻木。
\&草他八辈祖宗!
哪些狗娘养的干的!!
我要他们偿命!!\&
往前两步,盯着尸山中两名半赤裸的女人无头尸体,许君君眼眶欲裂,咬牙切齿泣血出声。
李家嫂子、李花儿姑娘、李大哥,还有村长,他们回来迟了……
尸山上,每个女性尸体上,都有被暴力侮辱的痕迹。
想起今早作别时李家女儿羞怯的脸红模样,许君君流着泪脱下外衣披在母女身上,为她们保留最后尊严,对面色肃穆的六人哑声道:
“去找找村子里还有没有活人。”
这个村子他们昨夜刚借宿过。
本以为,今早离开后,这个村庄依旧民风淳朴延续下去。
没想到,只是回来取个掉落玉佩,竟发现整个村子被人屠戮一空。
村中妇女被人凌辱至死割下头颅暴尸荒野,整个村子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这份屈辱沉痛,让个性率直的许君君,气得快要呕出心头血!
许君君眼眶通红,看向那两具熟悉衣着的女性尸体,想起昨夜李家三口热情款待,胸口阵阵绞痛。
她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许少爷,这个村子是被匈奴劫掠了。”
在附近搜寻一圈,同样受村中赠食之恩的六人之一,捏着凶手掉落的铁牌,脸色难看的回来禀告:
“村中已没活口。”
昨夜还生机勃勃的村庄,半日覆灭,许君君眼中恨意惊人,抬头看向眼前人:
“可看得出劫掠村庄的匈奴有多少人?”
同行一路,许君君心中早就猜测跟她同行的六人并非普通人。
问出这个问题,她既是试探,也饱含希冀。
这一刻,她十分希望眼前几人全是以一抵百的好手,让她有替这群无辜村民报仇的希望!
这人沉默,大概在估算人数,片刻后定声开口:
“从村中凌乱马蹄来看,应当是一支一百至一百五十人队伍。”
一百到一百五!
许君君定定看此人一眼,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陈六。”
他们麒麟卫中的孤儿,都随陈姓。
他排行第六,就叫陈六。
剩下的就是陈十一至陈十五。
他们六人,都是奉皇上命令,护送这位乔装打扮的霍少夫人到边疆,让皇贵妃安心。
眼下,未到午时,这座村庄离霍祁明镇守的城池十分近。
按原计划,许君君再穿过一座城池,至多一日,便能见到霍老夫人。
可此刻,许君君只想杀人!
她浑身沸腾的杀意,压都压制不住!
“我不管你们六人是何身份,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愿陪我去给这些村民报仇!”
“许少爷。”
他们的任务是平安护送许君君到达边塞,若她半途丢了性命,回去恐被皇上问责。
“我只问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
望着许君君眼底爆发的惊人杀气,陈六沉默了瞬,定定点头:
“我们愿意!”
“好,那就拿上刀,随我去追匈奴!
追上他们,让他们为整个村子陪葬!”
杀气沸腾的呼喊声随着烈火冲上天际,许君君沉着脸领着六人飞身上马,顺着马蹄印一路急追。
此刻,梁州城内,得到消息的霍祁明面色铁青。
“霍少将军,梁州附近不知从哪儿潜进几队匈奴,他们在周围几个村庄截杀肆掠,将被杀百姓的头颅割下扔到城墙示威。
现在,整个梁州城人心惶惶,百姓们都不敢出城了。”
听见属下禀告,霍祁明握着剑戟的大掌嘎吱作响:
“派人追击没有!”
“已经派了,可这些匈奴仿佛很熟悉梁州附近地形,总能在追击队伍下消失隐藏。
到今天为止,已经有六个村庄相继被屠,再任这些匈奴残杀下去,梁州恐将生乱。”
属下声音越来越低,霍祁明眼中怒火越烧越旺,到最后咚一声将剑戟砸在地上,怒声下令:
“立马集结三百人马,本将军亲自前去截杀匈奴!”
属下为难:
“老夫人那边怎么办?”
“祖母身子不好,这事别告诉她。”
说着霍祁明压下眼底怒焰,大步走出练功房。
……
许君君与陈六几人一路追踪,终于在次日夜晚,找到那群匈奴人踪迹。
匈奴长相凶悍,体魄强健,一百多人集结在一处,贴着山脚藏身,像潜伏在山脉中的毒虫。
他们警惕性极高,人人背背弓箭,腰插短刀,肋挎直刀,是最标准的突击姿态,若许君君几人贸然上前,恐怕还没靠近这群人三尺之内,就被人射成刺猬。
陈六跃上树梢,仔细眺望了会儿,飞身下树禀告:
“许少爷,这些匈奴手中武器齐全,仅靠我们七人,无法相抗。”
许君君几人马匹系得远,就怕弄出声响,让对面这群匈奴人察觉。
眼下听见陈六此话,许君君拨开挡眼的树枝,若有所思的盯着远处吃肉喝酒的匈奴人。
“你们可有人会匈奴语?
能否靠近,窃听他们对话?”
许君君不是蠢人,这些匈奴不明不白出现在大圣境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是能查出这群匈奴真正目的是什么,她去见霍老夫人时,也能将真相告诉霍家,挽救更多百姓性命。
两军交战,战火侵袭下最痛苦的就是边疆城池周围的百姓,亲眼见过良善热情的村民,半日不到,便覆灭在匈奴血刀之下,许君君再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眼下除了替村民报仇,最重要的,就是弄清这群匈奴人偷潜入境的目的。
陈六诧异看了许君君一眼,几息后,看向身后兄弟:
“陈十一会匈奴语,可上前偷听。”
许君君松口气,看向这个叫陈十一的男人,压低声道:
“你上前时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见那群匈奴人扎营后准备做饭,许君君看向陈六,掏出一个瓷瓶交到他手中:
“你找个你们六人步伐最轻盈的,悄悄潜到河边,等他们取水做饭,便将这软骨散倒入河水中。”
许君君镇定聪慧的样子,引得陈六几人脸色微变,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了丝丝钦佩。
“这个交给我吧。”
将瓷瓶握进手中,陈六一纵身便消失在六人眼前。
他一动,陈十一也动了起来。
借着黑暗掩护,悄悄接近那队匈奴,趴到一边听他们谈话内容。
这时,匈奴们扎好住处,正燃起火堆,边做饭煮肉,边高谈阔论白日丰功伟绩,言语粗鄙下流。
“今天白天那对母女真够味,细皮嫩肉的,可比我们那儿的女人好玩多了!”
“要不说大圣朝女人跟水一样呢,等我们将大圣打下来,就能天天让这些女人服侍我们,那滋味,要多爽有多爽!”
“老早就听说梁州有那个什么霍家少将军霍祁明坐镇,来之前,我还做足准备,现在一看,这个霍祁明只是个拿我们没办法的窝囊废!
派出的人再多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连我们毛都摸不到。
来来来,兄弟们,喝酒喝酒,喝完酒,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寻个村庄玩玩女人,顺便割几十个头颅,送到梁州脚下,让霍祁明那龟孙子好好看看,我等勇士是何其威猛!”
回想起白日痛快,几人嚣张的大笑起来。
旁边一个视察匈奴人走回来,看见他们行为放浪,怒骂道:
“闭嘴!
别忘了我们潜进来的目的!
潜进大圣,不是整天让你们玩女人逞英雄!
从明天起,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寻人,再找机会混进梁州与我们的人汇合!
只有我们成功完成一切,我族勇士才能悍勇直进,踏破大圣边境,长驱直入!
到时候,你们想要多少美人金银都有!”
领头匈奴沉下脸教训一通,刚才还狂妄得意的几个匈奴马上低头认错:
“知道了大人。”
之后,匈奴人中没再说什么有用信息,陈十一听了会,回头望了眼上游黑暗中的树木草丛,往后退了退,再次遁入黑暗,消失在原地。
许君君在远处等到两人回来,见陈六朝自己点头,便看向另一侧的陈十一。
陈十一将刚才在匈奴处听见的话完整重复,许君君当即怒红了眼,握住一旁枯枝,砰一声狠狠折断。
“这群该死的狗东西,居然还想杀人!”
怒骂一句,许君君看向远处飘摇火光,恨声道: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等他们吃完饭药效发作,再上去杀人。”
杀人两字,在许君君几乎咬出血的唇齿间磨出,带着浓浓狠意,直透人心。
七人蹲在原地静等时机到来。
听着远处声音从低到高,从沸腾到冷寂,直至一丝人声也无,许君君才撑着发麻的腿起身,一双眼泛着冷光:
“走吧,杀人!”
陈六几人抽出短匕握在手中,跟上许君君步伐,快速接近火光闪烁的匈奴驻扎区域。
壮如小山的匈奴人昏睡一地,如同任人宰割的牛羊,陈六与陈十一几人相互交换目光,脸上再次浮现讶异。
他们早听过霍家这少夫人医毒双绝,但从未见识过,今日亲眼所见她炼制的药物威力,不禁肃然起敬。
这软骨散药效这般好,若是广泛运用战场,那大圣兵马,岂不可以不战而胜?
若许君君听见他们心声,保准赏他们一人一个大暴扣,先不说制作这强效版软禁散所需药材金贵,光这炼制工序就复杂得要死,根本不可能假手于人。
还大规模运用,这些人是嫌她命长,想让她炼药炼猝死吗!
想都不要想!
一点念头都不要有!
七人走到匈奴面前,许君君望着扑了满地的人,闭闭眼,克服心理防线,定声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留下三个主事活口,其他的,全割下头颅送至梁州,让霍少将军回敬匈奴!”
“是,许少爷。”
陈六几人本就是杀人机器,杀起人得心应手,几乎在许君君话刚落,陈六就捡起匈奴自带直刀,一刀砍下一个匈奴脑袋,动作利落狠辣,一看就是杀人老手。
鲜血喷溅,飞溅至袍角,许君君白着脸侧身,躲开腥臭血液。
陈十一、陈十二等人看见许君君反应也不多话,默默提刀一个接一个的砍脑袋。
一百多名匈奴,在强效版软禁散作用下,如案板上死鱼,任六人快速收割性命。
陈十一刚才在他们身边潜伏一阵儿,大概清楚哪几人是这群匈奴的领头。
将这几人踢出来挑断手筋脚筋捆上,陈六他们也将人头割的差不多。
一百一十四个人头,堆在一起触目惊心,可只要想到无辜惨死的李大柱一家跟村民,许君君心底那点害怕顿时烟消云散。
“搜一搜他们身上有没有信件之类东西。”
刚才陈十一说这些人还想潜入梁州与人汇合,说明梁州城内还有匈奴内应,若是能搜出信件顺藤摸瓜查出此人,就能为梁州除掉一个大隐患。
“是,许少爷。”
陈六满身血腥气,带着陈十一几人,挨个开始搜身。
除了些匈奴抢来的金银,还搜到几块令牌,一封脏污不堪的信件,以及一张详细边疆地图。
信被血打湿,打开一看,字迹大都晕染看不清内容。
许君君略扫两眼,见一个字都不认识,便让陈六将信与地图收起来,准备到梁州后再做打算。
“许少爷,这些尸体怎么办?”
搜完身,陈六望着一地无头尸,问了许君君一句。
许君君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石面,淡淡说道:
“全烧了,免得明日有人路过被吓到。”
“是。”
陈六执行力很强,许君君一吩咐,他便着手搬运尸体。
尸体燃烧的火光照亮整座山林,许君君几人带着一百一十四个人头连夜赶往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