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剩下严殊和罗诗杳。
罗诗杳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出心中疑惑,就被男人再次拥入怀中:“阿瑶,我好怕会失去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罗诗杳更加莫名其妙:“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说出这般话来?”
严殊却是答非所问:“如果以后有令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中带着乞求。
罗诗杳皱着眉,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到底怎么了?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话说到此处,她忽然止住,视线牢牢锁住他幽深晦暗、仿若藏着无尽秘密的双眸:“将军,您有话不妨直说。”
严殊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罗诗杳静静凝视着他,并没有出声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
然而,严殊一直紧抿嘴唇,沉默不语,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算了,将军不想说就不说了,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罗诗杳见严殊这般模样,心中虽仍存疑惑,却也不再执意追问。
严殊双臂用力,将她抱得愈发紧实,突然道:“我真的害怕极了,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现在安然无恙。”
严殊今天的行为很反常,总是答非所问,罗诗杳干脆不再问他缘由,只嗔怪道:
“连日大雪,天寒路滑,将军为何要匆忙赶路?就是有重要之事,也不能如此不顾惜自身的安危?”
严殊目光放空,并未接她的话,只喃喃自语道:“是啊,连日大雪,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
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罗诗杳心中原本就存在的那团迷雾愈发浓厚。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搭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指腹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那粗糙且被风霜侵蚀的触感清晰地传来,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这一路的艰辛与不易。
罗诗杳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心中原本因他往日的专制霸道而积聚起来的一丝恨意,也在这片刻的触碰中渐渐消散。
他或许辜负了这后院中的每一个女子,但作为一国将领,他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
严殊感受到她的温暖与关切,千言万语尽在这无声的抚慰中。
他的思绪慢慢飘远,陷在回忆里,声音如同外面随风飘飞的雪花,凌乱而苍凉:“在父亲离世之前,我也曾于梦中见到大雪纷飞之景。”
“周围是一片白色,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我。”
“突然,他就消失不见了……那种无力与恐惧的感觉,实在是可怕至极。”
言及此处,严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痛之情,几欲说不下去。
“没过多久,他阵亡的噩耗与他的灵柩一同抵京。那一日,举国悲痛,整个京都,一片素缟,满目白色。”
严殊忍着心中剧痛说完那段不堪的往事,突然话锋一转:“后来,我听老辈人提及,缟素指代白色,若梦到下雪,则预示着将会有亲人离世。”
“就在前几日,我竟又一次梦到了下雪的场景。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空蒙,没有边际,无穷无尽。”
“而你却死在我眼前……我拼命地想要靠近你,可无论怎样努力,都始终被困在那片白色之中……”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这是他头次说话完全失去条理。
语毕,好长时间后,严殊仍心绪难平。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宽大手掌,紧握住罗诗杳的小手:“我真的害怕极了,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罗诗杳听了,心中滋味一时竟有些难辨。
原来他这般不顾自身安危,日夜兼程地匆忙赶来,仅仅只是因为对自己的担忧与牵挂。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一贯的印象里,向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仿佛世间万物皆可掌控于股掌之间的模样。
还从未有如此惊惧不安的时候。
罗诗杳稍作思量,轻声宽慰道:“这些说法,未必就一定会应验。你想想妾身只是一个妾室,即便真的有个万一。”
“依照惯例,不会置办丧礼,没有披麻戴孝,只简单下葬了事,何来一片素缟,满目白色之说?由此可见,这梦中之事定然与妾身毫无关联。”
“再者说了,梦生得死,梦死得生,梦是相反的……你放心吧,妾身定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
片刻的失神后,严殊舒出一口气,自我安慰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或许真的是我过于忧虑了。”
他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口,急促而又紧张。
罗诗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抿紧双唇不再言语。
严殊伸出手,轻轻地托住她的后脑勺,稍一用力,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你听听,这颗心直至此刻还跳动得如此厉害,可全都是因为你。”
罗诗杳自然感受到那强劲而又剧烈的跳动,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说道:“将军,你伤势未愈,需平心静气才是。”
严殊凑近她的耳畔,呢喃道,“阿瑶,这一路赶来,我满心都是你的安危。”
“那梦境太过真实,我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旦迟了,就真的会与你阴阳两隔。”
罗诗杳抬眸,盯着他满是疲惫的双眼,心中颇不是滋味:“将军,我就在此处,安然无恙。”
“你这般不顾自身,万一有个闪失,叫阖府的男女老幼如何是好?”
严殊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道:“阿瑶,你是我在这世间最珍视之人,若失去你,这一切于我而言都将毫无意义。”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拼尽全力回到你身边。”
说完,一记深吻就落了下去。
最近,他总是心慌得厉害,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此刻,与她呼吸交融,严殊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存在,心中那种莫名的慌乱渐渐平静了下来。
大风呼啸,屋檐下挂着的琉璃灯摇曳不止,光影在墙壁上来回晃荡。
耳鬓厮磨间,男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些本能的变化。
罗诗杳感受到这一情况,忙出声提醒:“将军,府医刚刚才叮嘱过,您伤势未愈,近期不能那个。依妾身看……还是分房睡为好?”
男人听闻此言,缓缓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中的冲动:“阿瑶,你怎可说出这般残忍的话语?”
“你我分离已经将近三载,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我对你日思夜想,肝肠寸断。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罗诗杳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严殊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与深情:“阿瑶,我就这样抱着你入睡……阿瑶,你是我的命,我不能失去你……”
渐渐地,在男人刻意压低放慢的声音里,罗诗杳的意识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