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添花之锦
作者:薇笑饭饭   相思筑余年最新章节     
    望舒昂着头,语气平缓:“之前,我以为你对嘉卉姊姊并非真心,只是寻开心想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罢了。不过今日却是看明白了,你是真的倾慕于她。”

    卢绛闻言冷哼一声:“我又不是那无赖登徒子,我自然是真心倾慕于她。”

    “既然如此,你可有设身处地的替她想过?”望舒紧接着他的话,厉声问道,“你不顾她的名节,到处张扬你倾慕于她,将她至于悠悠众口,任她成为饭后谈资。她本就是丧妇之女,嫁娶已是比旁人艰难了些,若是再因你之事被世人诟病,你让她今后怎么办?”

    卢绛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听到望舒的问话,想要张口作答,却被望舒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当然,也许你会说,你娶她。可是世事就真的能如你所愿?好,就算你最后真的娶到了她,可这些事还是会成为别人的话柄,说你俩是婚前就有了牵扯,嘉卉姊姊不是因为你条件好才选择了你,而是无奈之下才只能选了你。她如此好的一个人,你就忍心让她背负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吗?”

    “我……”

    “世人对女子禁锢本就多,她自幼失母,比别的女娘更多了几分艰难。你口口声声倾慕于她,却任她名节受损而不顾,这和你亲手将她拖入泥潭之中有何区别?这样的你,真的比伍乔兄长更配吗?”望舒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一步步朝他逼近,字字句句都像是重锤砸在了他的心上。

    卢绛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当望舒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艰难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杨家的院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仿佛那扇门变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望舒的注视下,卢绛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地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心上一样沉重。

    望舒看着卢绛离去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那个曾经桀骜不驯的男子如今却显得如此落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勇气。他的背影透露出无尽的悲凉和哀伤,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看卢绛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望舒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杨家。

    “望舒妹妹,谢谢你。”杨嘉卉站在院中,眼角湿润。

    李菀青目光复杂的看着杨嘉卉,咬了咬唇:“嘉卉姊姊,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没想那么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了好几次,弄的好多人都知晓了他倾慕你的事。是我不好!”

    杨嘉卉扬起嘴角笑了笑:“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

    “可方法错了!”李菀青摇头说道,“若不是上次阿姊提醒我问问你的意思,我可能又和他闹了几次!错了就是错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望舒笑着拉起李菀青的手:“你就是太冲动了,很多事情没有多想想,以后可要长点儿记性才好。”

    李菀青笑着点了点头,举着右手发狠话:“我保证,以后遇事一定多想想再说话。”说着话间,肚子却很不合时宜的叫了叫。

    李菀青尴尬的笑了笑,捂着肚子说道:“阿姊们,好饿!”

    望舒和杨嘉卉愣了片刻后,眼中的欢喜之色越来越浓郁,随后慢慢浮现出一抹明亮的笑意,那笑容从嘴角开始一点点蔓延开来,最后如同阳光一般灿烂夺目,笑声也越来越明朗,仿佛直穿那云上之处。

    很快,一道道好菜便被端上了桌。因为食材足够新鲜,所以厨师们采用了最简单的家常做法,但这些菜肴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望舒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鲜嫩多汁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差点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种鲜美的味道与宫廷中的奢华美食形成鲜明对比,更不同于郭氏精心制作的精致佳肴。独特的鲜美让望舒和李菀青两人吃得连连点头,表示赞赏。

    “阿姊,我和你说过吧,嘉卉姊姊心灵手巧,这些做法都是她自己琢磨的,我盼着来她家吃饭可是盼了好久了呢!”李菀青满足的放下了碗筷,摸了摸浑圆的小肚子,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的望舒。

    望舒也是第一次吃到撑的感觉,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一脸惊叹的看着杨嘉卉说:“以前只是听你说,如今真正尝到了,才知道你那些形容词都不足万一!菀青啊,你还得多读些书才好!”

    一番话,说的杨嘉卉眼睛都笑弯了,李菀青在一旁大叫一声,朝着望舒就扑将了过去。

    吃饱喝足又闹过的三人,此时正悠闲地坐在窗前,三人的目光被窗外的美景吸引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房间里,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让人感到无比温暖和舒适。窗外,远山的轮廓清晰可见,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仿佛一幅美丽的水墨画展现在眼前。远处的天空湛蓝如宝石,云朵洁白如雪,悠然自得地飘荡着。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了阵阵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三人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她们沉浸在这美好的氛围中,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憧憬。此刻,时间似乎凝固了,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而宁静。

    “嘉卉姊姊,伍乔兄长他……”李菀青眼睛看着远处,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和卢绛比,伍乔兄长处处都要好上数倍有余,对你也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却为何你总是躲着他呢?”

    望舒闻言,也看向了杨嘉卉。

    杨嘉卉轻轻笑了笑,眼神却没有回转,依旧看着远山上的一棵青松,目光中闪过丝丝暗淡:“伍乔,他很好。就如那肃肃松下风,高而徐引。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是我配不上他。”

    “胡说!”李菀青看着杨嘉卉扬声说道,“嘉卉姊姊你怎能如此说自己!你也很好啊,你长得漂亮,做饭好吃,诗书琴画,样样都会,而且性子也好,还会管家……”李菀青掰着手指头细数着杨嘉卉的优点,最后抬起头坚定的下了结论,“你可太好了!这样的你,如何不能配他了!”

    杨嘉卉笑了笑,伸手按下了李菀青伸出来的五个手指头:“这些事情,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又不是必须的。是我这块锦,本身就织错了线。”

    李菀青不懂,疑惑的看了看杨嘉卉,又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望舒:“我不明白。”

    杨嘉卉轻声一笑:“五不娶,你总听过吧?”

    李菀青点了点头:“我知道,而且刚才阿姊和卢绛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可是,这些伍乔兄长又不介意,嘉卉姊姊你为何要自己困在这些束缚里边呢?”

    “菀青,嫁娶,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杨嘉卉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算最后我勉强嫁给了他,可他的家人不会喜欢我的,也许还会处处为难于我。当然,我也有可能凭着自己的聪明趟出一条路来,可那样累的生活,我不觉得是幸福的。”

    “可你又没见过伍乔兄长的家人,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就不会喜欢你呢?”李菀青撅着嘴问道。

    杨嘉卉愣了愣,又将目光转向了窗外,轻轻的说了句:“我不敢试。”

    望舒有些心疼的看向杨嘉卉,却知道她的难处,并未多做劝解,于是拉着李菀青和杨嘉卉的手说:“嘉卉姊姊、菀青,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一起去镇子上逛逛吧!”

    和郭氏交待后,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来到镇子上。

    六月末,山下的气温要比山上高一些,三人都穿着夏日的薄衫,还带上了轻纱帏帽,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就是为了防晒。

    首饰铺子、字画铺子、成衣铺子、布料铺子……逐一逛去,三人倒也不觉得累,反而兴致高的很。平时自己逛街,没有旁人给参考意见,如今三个人一起,品评参详,倒是尤为开心。

    从一家银器铺子走出来,李菀青咂巴了下嘴唇,扭头和望舒两人说:“阿姊,逛了这半日,有些渴了,我们去茶楼歇歇吧。”

    望舒点头赞同道:“好啊,确实是有些渴了。”

    杨嘉卉笑着提议:“茶楼的话,还要往回走。我倒是知道不远处有一家五色饮的小铺子,店虽不大,可主人家做的浆饮味道却极好,不如我们去那里吧。”

    李菀青疑惑的问道:“我怎不知还有家这样的铺子?”

    杨嘉卉摇头失笑:“菀青妹妹每次来镇子,去的都是街边的大铺面,自然是不知这些巷子里的小铺子,这些店家多数都是用的自家的房子,平民老百姓,可是交不起街边大铺子高昂的房租呢。”

    李菀青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倒是真没去过巷子里,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望舒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将手中之物纷纷交给婢女,杨嘉卉交待自己的婢女待将物品放到马车上后,再带晴雨二人去找她们。

    三人这才兴致勃勃的一起往巷子里走去。

    五色饮,源自隋朝,饮子分别呈现五色,青赤白玄黄。其中,扶芳叶为青饮,拔楔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是暑日里的养生消暑佳品。

    眼前的这家店确实如杨嘉卉所说,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打通了沿巷的墙面,一间小屋子里,只摆了两张方桌,但是桌面和凳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污垢也没有。

    店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妪,满脸的皱纹,笑起来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穿着也很是朴素,衣衫的手肘处还打着补丁,衣服上也是丝毫脏污都没有,浆洗的很是干净。

    杨嘉卉笑着和老妪打了招呼:“杨阿婆,还是一份五色饮。”

    “好嘞。”老妪笑着点了点头,招呼几人坐下,没一会儿,就端上了一份五色饮。

    看着冰冰凉凉的饮子,李菀青迫不及待的端起一盏玄色的乌梅浆,小口尝了一下,顿时又大口喝了起来。

    望舒和杨嘉卉看着她的样子,纷纷笑了起来。

    “望舒妹妹,你要喝哪个?”

    “这个吧。”望舒选了其中的青饮,白瓷小碗中,碧绿的色泽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杨嘉卉选了白饮,稍微解了渴后,和一旁的老妪聊起了天。

    “杨阿婆,今年十月的新生名单,阿复应该在其中吧?”

    杨阿婆一听“阿复”的名字,立刻笑了起来,一边点头一边说:“劳杨大娘惦记了,阿复的成绩很好,先生们都说没问题的。”

    杨嘉卉笑着点了点头:“那您可是能放心了!”

    杨阿婆点了点头:“我也算是对得起他早逝的父母了。”

    李菀青和望舒好奇的看向杨嘉卉。

    杨嘉卉笑着和二人解释道:“杨阿婆有个孙子,比文正大一岁,如今正在镇里的官学中读书,就等着今年十月入书院了。”

    李菀青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着老妪笑着说道:“那他的成绩一定很好吧?”

    杨阿婆笑的直点头,语气中满含着骄傲:“年年第一。”

    “哇!”李菀青自己读书一般,却极是崇拜成绩好的人,此刻一脸艳羡的拍着手说,“那可真了不起呢!虽说这镇子不大,可因为离书院近,周围很多地方的学子都会来这里的官学读书,所以这里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呢。能年年都是第一,那可真是太厉害了!不过,这样好的成绩,为什么去年没进书院呢?”

    杨阿婆笑着笑着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李菀青说道:“他父母早逝,我一个老婆子又没什么本事,勉强供他读书而已。可书院的一个名额都是千金不换的,他没有背景根基,去年的名额就被别人顶替了去。好在先生们对他都还不错,说今年必不会再这样了。”

    “真是岂有此理!”李菀青闻言,气愤不已的拍了下桌子。

    望舒若有所思的看向杨嘉卉,杨嘉卉知晓已被望舒看透了心思,朝她粲然一笑,她这心思明明白白的,倒也不会让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