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惠看着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女儿，在一旁劝慰道：“ 有什么话，母女两不能好好说？怎么一见面不是吵就是哭？”

    虽说两辈子加一起，姜知暖不知看了多少遍崔宝珍的“唱念作打”，可即便是这样，每当崔宝珍“旧戏重演”时，她始终没办法真正硬下心来。

    姜知暖给崔宝珍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递到她的手旁，“ 要哭要闹，也先喝口热水吧。”语气依旧不热络，但崔宝珍是什么人啊？她马上察觉到女儿软化的态度。这下也不哭了，麻溜地爬起来，接过茶杯，一口气咕噜了一大口。

    喝完茶的崔宝珍似乎情绪稳定了些，再次开口没有了抽泣，“你一生就生了个儿子出来，自然不懂我。”

    “生男生女，是男方决定的，和女的没关系。” 姜知暖忍不住向母亲崔宝珍科普生物知识。

    崔宝珍挑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姜知暖，紧接着又耷拉着脑袋，“但你爸和他前头的老婆，生了儿子啊。还是我的原因。”

    “生儿子就那么重要？你没生儿子，我爸不也把你宠成女王？” 两辈子了，姜知暖都没弄明白崔宝珍在“儿子”上的执念，以往每每发生矛盾，崔宝珍就会长吁短叹地说道：“我命苦啊，没有儿子。”

    崔宝珍听不懂姜知暖的新鲜词，但许是听进了母亲肖文惠劝解，这次居然好好解释道：“你不懂，你一生就是儿子。不是妈说你，你若生的是个女儿，你看顾子谦会不会这么由着你的性子。我从生你开始，一直生到封肚，都没生出儿子。你爸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怨的。你看他自从知道自己有了个儿子，万事不求人的他，也给儿子跑工作了。他儿子明明不认他，他还乐颠乐颠地偷偷跑去照顾儿子的生意。要不是给你爸生了儿子，那个女人怎么能进姜家的祖坟？以后搞不好，你爸还要和她合葬，我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躺在一旁吗？姜知暖，你给我听着，再怎么吵，我们也是母女，你是老大，我是一定要和你爸合葬的，这事你得站我这边。”

    姜知暖见崔宝珍越说越离谱，立马打断，“你先把活着的日子过好，还操心地底下的。”

    “你先答应我，以后我和你爸走了，你就是家里做主的人。你爸要和我合葬，不是那个女人。” 崔宝珍抓住着难得的机会，和姜知暖说着条件。

    “行行行，我答应你。” 姜知暖应付的答道，她知道这事今儿要是不应承下来，崔宝珍和她定是没完。

    “还有，以后你小姑子要是和那女人生的孩子结婚了，你家团圆饭，不许请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崔宝珍见姜知暖今晚前所未有的好说话，得寸进尺地提着要求。

    “妈，你能不能尊重人一下？人家有名字，叫石得。还有，他是见不得人还是怎样？为啥他不能来吃饭？” 姜知暖突然发现，对崔宝珍，真不能退让一分。

    “因为我不想见到他，我讨厌他。” 崔宝珍看到石得就想起自己完美婚姻下的一道裂缝。

    “那你就不来，我又不讨厌他。” 姜知暖果断拒绝了崔宝珍的要求。

    “你，你怎么就不能顺着我？” 说了没几句，母女俩又谈崩了。

    “你又不是人民币，我为啥要事事都顺着你？好了，我小姑子和大哥的关系，你弄清楚了。你走了和我爸合葬的事，我也答应了。还有啥事？一起说了吧？要不留下吃饭？清承应该要回来了。” 姜知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今儿晚班，我得回去了。” 崔宝珍看了看时间，第一次，不是大吵大闹从姜知暖家离开。

    这次母女谈心是失败的，但比之前有进步，毕竟没有摔杯子砸桌子，对吗？姜知暖瘫坐在沙发上自嘲着想着。

    “你妈心里也有她的苦。” 一直沉默的肖文惠突然开口道，“现在都说生儿生女都一样，但在我们那个年代，没有儿子会让人抬不起头，特别是女人。我们老了，思想也固化了。”

    “她可以为自己没生出儿子而伤心，但大哥是无辜的啊。” 姜知暖不理解，凡是涉及到石得的事，崔宝珍都和炸了毛的猫一样。

    “她是嫉妒，嫉妒你师傅给姜家留了个后。而她的，却没留下来。” 肖文惠掀开崔宝珍隐藏的伤疤。

    姜知暖朝外婆肖文惠投来困惑的眼神，“你一岁半的时候，你妈又怀上了，但最终流产了，就在你师傅找来后不久。是个成型的男婴。后面，她赌着一口气生，却都是女孩。当她得知你大哥找到了，她在我这里哭了一下午，哭你师傅的孩子能找到，她的儿子为啥就没了。” 肖文惠缓缓说出这个惊天秘密。

    “我，我不知道我妈她......” 听到这个两辈子加起来，她都不知道的消息，姜知暖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你妈那人，说得好听是好强，实际就是好面子。她觉得自己没保住孩子，是个失败的母亲，她不让说，谁又敢说。” 肖文惠叹息道。

    姜知暖久久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在崔宝珍反复横跳的背后，藏着的是对未见面孩子的内疚。在上一代的爱恨情仇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