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韩韫撕开的天空,化作了一张扭曲的大脸。
黑色的轮廓,狰狞扭曲的五官。
看上去抽象极了。
黑佛是无形,它最大的能力就是激发人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让人为之恐惧,挣扎。
“你也配成圣。”
韩韫看着那张可怕的大脸。
没见过这么大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有何资格置评我?你才是最该下地狱那个人。”
黑佛并没有被韩韫的话激怒。
反而是试图激怒韩韫。
韩韫锋利的眉尾不自觉上挑了一分。
这很简单。
黑佛不敢和他正面硬刚,甚至试图用这种方式激怒韩韫,说白了是想找到韩韫的破绽,让韩韫走向自我灭亡。
它在恐惧韩韫。
于是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韩韫嘴角勾了勾。
“你在恐惧什么?恐惧我吗?”
黑佛沉默了刹那。
“哈哈哈,胡说。吾会恐惧你一个应该下地狱的魔鬼吗?”
它在辩解,却是色厉内荏
韩韫越发云淡风轻起来:“谁是魔鬼,凑近了才看得清楚。”
“但你的恐惧,相隔很远就闻着味儿了。”
韩韫淡淡说道。
他越是平静,天空那张鬼脸就越发狰狞扭曲。
“该死的屠夫,你睁眼看看吧。他们是你情同手足的兄弟,灵魂无处安放,只能沉沦在这无边无际的血海之中,永无宁静,不得安息。”
“而你,尚能心安理得地苟存于这世上,你当真能得到宁静吗?”
“你,心安吗?”
黑佛又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像是被韩韫整无语了。
过了一阵,它觉得自己又行了,便换了语气,带着幸灾乐祸与讥讽开口。
它不信韩韫听到这些还会无动于衷。
果然,韩韫脸上的表情略有变化,虽然只是很细微的抖动,但依然存在。
韩韫重情重义。
这一点史书上早有记载。
他最忘不了的,就是曾一起上战场的兄弟。
韩韫沉默地垂眸,他看到了血海里挣扎沉浮的鬼脸,退去血色,那一张张脸是如此熟悉。
他怎能不记得呢?
分神刹那,他的身体又被拽进了十公分左右。
就像地狱之门在缓缓打开,拉着他坠入。
就在此刻,黑佛的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无端尖叫了一声。
“该死的臭丫头,坏我圣位。”
一瞬间,血海开始干涸,宛若被净化一样化作雾气,天上的血雾又被撕开了相当大的一个口子。
就连黑佛的影响都变得单薄了几分。
韩韫似想到了什么,悍然出手,地狱拉不住他分毫,他直直撞向天空,好似一杆无形的长枪出现在了手中。
右手往后,白骨手掌紧紧握着那杆长枪,整个身子几乎横躺在空中。
长枪被投掷出去。
明明看不见,却有种破空声。
就仿佛空气在一点一点爆裂开来。
整片天空布满了裂纹。
哗啦啦的碎开了。
温暖的光洒向被血浸染的大地,春雷响起,地面长出碧翠的小草。
他回头,看到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向他抱拳后退。
“将军,属下告退。”
他想俯冲下来,一团无形的光圈将韩韫托举。
“您走吧,将军,这里不属于您。”
“属下从未怨过将军。”
“时也,命也。”
“大丈夫当战死沙场,光宗耀祖。”
“......”
韩韫离他们越来越远。
薄唇颤抖了两下。
“天大地大,万物轮回,望与诸位重逢。”
韩韫被送回了展厅之中。
二叔公怀中抱着的黑佛像,从中间已经裂开了。
看似已经尘埃落定。
但韩韫有种感觉,黑佛现在还藏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
“吴秋秋呢?”
韩韫捏碎了佛像,听到惨烈的哀嚎之声,台上坐着四个小纸人,没有吴秋秋的身影。
吴火火甩了甩手里的红线,冲韩韫翻了翻白眼:“红线的另一头呢,还活着,但看不见在哪。”
她是半分不怕韩韫。
反正韩韫拿她没办法。
还能揍他大姨子啊?
所以刚才黑佛突然受伤,应当是吴秋秋那边做了什么。
但他应该去哪里找吴秋秋?
她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动了,红线又动了。”吴火火叫唤起来。
韩韫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
吴火火纸人小手捻着红线,口中默念着什么。
她念这个咒语好像很痛苦,但依然坚持着念完了。
这是因为纸人本身就是阴物寄身,这些咒语对阴物都是有一定伤害的,吴火火念出来,其实也是在伤害自己。
“不对,很不对劲,她好像......出事了。”
吴火火站了起来,原本吊儿郎当的语气,猛然凝重了起来。
红线在抖,甚至隐隐有种要断掉的感觉。
要知道红线是吴秋秋与他们联系的东西,也是知悉吴秋秋还活着的关键。
若是红线断了,等于吴秋秋的消息也断了。
他们上哪去找吴秋秋?
韩韫一把将吴火火提溜起来:“怎么说?”
“你把老子放下来。”吴火火扑棱了两下,不知道这样很没面子啊?
韩韫让自己冷静,然后放下了吴火火:“吴秋秋怎么了?”
“她在那个未知空间里,不知道出什么事了,红线那端轻飘飘的,就像要断开了一样。”
吴火火道。
韩韫转身看着大厅,红红的幕布像血一样渗人。
吴秋秋是走到台上消失的。
不是障眼法的那种消失,而是像被丢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会在哪里?
他一定要找到吴秋秋。
大门轰隆隆响了,阿生终于想到办法将大门打开:“二叔公,二叔公。”
他气喘吁吁地大喊。
阿生身后,跟来了庄德华。
“韩将军,接枪。”
原来庄德华把韩韫的长枪取来了。
“莫家佛堂塌了,二叔婆被压死了,整个佛堂陷入了地底,我怀疑那下面不对。”
他将长枪丢给韩韫的同时,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看到的也说了出来。
说实在的,他不得不佩服吴秋秋。
那天吴秋秋离开莫家佛堂准备去观鹤观,发现佛堂沉了一点。
即便肉眼看不出来,可吴秋秋出于警惕,就与他商量,让他留在莫家佛堂,随时关注着佛堂的动静。
并且这件事并未告知莫家二叔公与阿生。
就他们两人知道。
当时他还觉得吴秋秋小题大做了。
结果,真给撞上了。
然后二叔公又莫名消失,庄德华这一琢磨,就琢磨出味儿了。
这事指定与莫家有关系。
所以庄德华取了韩韫的长枪,马不停蹄地就往义和山赶。
二叔婆被当场压死他也顾不上了。
活着的人要紧。
一路上各种血腥的场景,庄德华心是沉了又沉。
好不容易赶到了义和山庄园,就看到阿生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很明显被关在了外面。
正在这时,有一个纸人给他们偷偷丢了一把备用钥匙在脚边......
吴秋秋可能不知道。
她先前放了那几个纸人一马,纸人也给她报恩了。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
“我家佛堂沉了??”
阿生脸色惨白,佛堂沉了,二叔婆也死了,现在二叔公还躺在台上生死不知的。
莫家这是真的要倒了。
“不,不,二叔公,二叔公你快醒醒。”
“别嚎丧,这一切都与你二叔公脱不了关系,你二叔婆也是他害死的,他身为守道人,早就与黑佛沆瀣一气,今日义和山上上百条人命,就是他们一手酿造出来的惨剧。”
“说难听点,你二叔婆死在佛堂之下,是为了你二叔公赎罪,说不定死在佛堂下的本该是你二叔公。”
吴火火找不到吴秋秋本来就烦,现在听到阿生还在嚎丧,更是没好气地叉腰骂骂咧咧。
“快点把嘴巴闭到,真鸡儿烦。”
庄德华被吴火火的气势吓到,慢慢挪到韩韫边上。
“我大概猜到了吴秋秋在哪了。”
韩韫点点头:“莫家佛堂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