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该会跳舞。

    前世跳舞，还是桔子教的。

    但是，他就是会。

    舞步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要么前世是装的，像说他不会做饭一样。

    要么，就是这辈子偷偷练的。

    可是这一世，他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做饭，没有练舞的时间。

    走神的工夫，脚下一软，回过神，发现踩他脚了。

    踉跄一下，赶紧说：“对不起……”

    “没关系。”方勇搂住他的腰，说：“别着急。”

    也不知道因为他喝了酒，还是因为什么，语调很缓，透着清冷矜贵的味道。

    恍惚间，仿佛听到那句，

    “田小姐……”

    桔子心里“噗通“一下，本能地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

    ”很早以前。”他说。

    桔子很确定，他的舞步不是结婚以后学的，那应该就是结婚以前，“在厂里的时候？”

    “算是吧。”方勇说：“还记得那年，厂里开舞会吗？”

    舞会……

    她进厂第二年，厂里效益正好，大家都有钱挣，虽然挣得不多，也够养家糊口，有饭吃了。

    那个年代，不缺吃穿，已经算非常幸福了。

    手里有钱了，工人开心，厂长也高兴，到了八月十五，要学电视上那套，开舞会。

    舞会，对整天下车间的老工人来说，是个稀罕词儿。

    年轻人却不一样。尤其像桔子这样，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办舞会，是很有吸引力的。

    秦小花来找她，问她参不参加，她当然想去。

    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那种场合，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好看的衣服，太贵，便宜的又看不上，桔子就买了块小碎花布，有了空，和秦小花凑一起做衣服。

    她从小手巧，裁剪，缝纫一看就会，衣服很快做好了。

    可是舞会舞会，光有裙子不行，那得会跳舞，家里都没电视，也没地方学。

    正巧，来了个放电影的，就是大街上拉块白布那种。

    里面有一段跳舞的戏。

    桔子看一遍，就记下了，回头找秦小花一起练。

    俩人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哈哈笑个不停。

    别说，还真学会了。

    到了八月十五晚上，桔子穿着裙子，和秦小花一起去参加舞会。

    她那件碎花裙子，把腰掐得很细，裙摆很长，露着纤细脚踝。

    两条又黑又长的麻花辫搭在胸前。

    漂亮得很。

    谁看见都得多瞧两眼。

    不过，跳舞那得搂着，是和对象才能干的事。

    那年月，不管男女，都挺矜持的，不是对象，一般不请人家跳舞，加上桔子年龄也小，没人请她跳。

    桔子也没想跟谁跳，就是喜欢漂亮衣服，喜欢跳舞，来凑凑热闹。

    秦小花和她对象跳舞去了，

    桔子就找了个座位，坐下吃东西。

    “勇哥，跳舞去呗。”旁边有人说。

    桔子这才发现，方勇就坐旁边。

    “不去。”他点根烟，往这边瞥一眼。

    桔子看见他的眼睛，天灵盖都发麻。

    急忙拿着吃的，暗搓搓挪到别处去了。

    ……

    想了半天，桔子也想不起来，他那时候到底会不会跳舞，“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不是。”方勇低头，凑到她耳边，说：“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妹妹太漂亮了，我要娶她。”

    热气喷进耳朵，有点痒，桔子缩了缩脖子，耳根子有点发烫，想再问两句。

    铁头喊了声，“妈，我妹醒了。”

    管他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不重要，桔子没再多问，赶紧去抱孩子。

    田田在姥姥怀里吃手，小脚丫子急得乱蹬，一看就是饿极了。

    田妈妈拍着哄，“饿了是吧，等一会儿。”

    桔子接过孩子，就去休息室里喂奶了。

    冯宁的儿子半天没吃，估摸着也饿了，也抱着孩子进去了。

    还有翠翠，小阳阳也该吃了，也过去凑伙去了。

    吃了就得尿。

    田妈妈提进去尿布。

    几个人一边喂奶，一边探讨养孩子的经验，聊了一会儿，就抱着吃饱喝足的小娃娃出来了。

    曹厂长迎过来，说，厂里忙着，要先走。

    小福指指小田田，然后，指指自己。

    桔子看懂了，她说，想抱抱田田。

    桔子把田田给她。

    小福把田田抱怀里，胳膊一揽，就把头和腰都护住了。

    一看就是经常抱孩子的。

    福康厂孩子多，小福肯定没少抱。

    抱了一会儿，小福把田田给曹厂长。

    “好，我也抱抱咱们的小福星。”曹厂长接过小田田，轻轻拍了拍。

    福康厂那边车少，趁他们抱孩的工夫，桔子去找方勇，让他派辆车，送送曹厂长和小福。

    正好，老魏和陆老师他们都要走，方勇多派了两辆。

    送走他们，桔子陪冯宁和夏艳聊了会儿天，俩人也走了。

    剩下的，就是老周他们了。

    方勇送送就行。

    忙了一天，方勇怕累着他的小桔子，就派了司机，把桔子送走。

    顺便问铁头回不回家。

    铁头问他干爹和阿龙，能不能待两天再走，老周说，家里忙，下回再来。

    “干爹，龙叔，过年的时候，我还给你们包饺子。”铁头和老周再见，就陪他妈回家了。

    到家，太阳快落山了，屋里灰蒙蒙的。

    铁头打开灯，把装尿布的包摘下来，一扔，跑过来，伸胳膊，“妈，你做饭，我抱我妹。”

    “饿了？”桔子把小田田给他，“想吃什么？”

    铁头往沙发一坐，一手搂着小田田，一手拿遥控器换台，

    “什么都行，我就是想抱我妹，要不然我爸回来，就抱不着了。”

    这话说的。

    桔子笑了，摸摸铁头脑袋，去做饭。

    中午吃得油腻，桔子熬了点粥，热了几个馒头，炒了盘青菜。

    做好饭，接了小田田，坐下喂奶，叫铁头去吃。

    吃着吃着，小田田就睡了，桔子把她放卧室，出来，陪铁头一起吃饭。

    今儿忙了一天，吃饱喝足，铁头直打哈欠，明天还上学，桔子就让他早点睡了。

    俩孩子都睡了，家里清净得很。

    桔子收拾好碗筷，去浴室洗澡。

    调好水温，把头发撩到胸前，手伸到背后，拉拉链……

    “咔嚓。”浴室门打开了。

    方勇走进来，关门，上锁。